“我必须……找到它。”
一个念头,不,是一句誓言,在亚瑟崩裂的神魂深处响起。
他对自己说。
“你听到了吗,亚瑟?你必须找到它。”
他像是在命令一个不听话的下属,又像是在恳求最后的自己。
“否则,你就死在这里。”
高烧的灼痛感如烙铁般炙烤着他的每一寸神经,瀑布后的洞穴阴冷潮湿,可这一切都无法与那缕波动带来的慰藉相比。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安抚,是无尽苦痛中的一滴甘霖。
希望,是比神格更强大的驱动力。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残破的身体从冰冷的岩石上撑起。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胸口的碎骨,引发一阵阵令人目眩的剧痛,但他只是咬紧牙关,将**吞回喉咙。
“尊严?那是什么东西?”他嘲弄着自己,“能让你活下去吗?”
他爬出了瀑布遮掩的洞口,夜色如墨。冰冷的雨水混杂着瀑布溅起的水雾,打在他滚烫的额头上,非但没有带来清凉,反而激起一阵更剧烈的眩晕。
“方向……是那边。”
他抬起头,辨认着那丝波动的来源,开始了一场向死而生的跋涉。
没有神力,没有法则,甚至没有一具健康的躯体。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只剩下一个大归级神明不屈的意志,和一个赏金猎人镌刻在骨子里的求生本能。
他像一个真正的凡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泥泞的丛林里。
“法则排异……呵,多好听的名字。”他喃喃自语,像是在和看不见的敌人对话,“不就是这个该死的世界想把我碾碎吗?”
每一次心跳,都像是要把他的神格从体内撕裂出去。他只能大口喘息,强迫自己专注于脚下的路,专注于那个遥远而微弱的,却足以引动他全部生命力的目标。
不知走了多久,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入他的鼻腔。
亚瑟的脚步猛地一顿,猎人的警觉瞬间压过了身体的痛苦。
他拨开身前一人多高的蕨类植物,看到了一片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血色灌木丛。灌木丛中,一头外形狰狞的异兽只剩下森然的白骨,骨头上还挂着被撕扯下的碎肉,狰狞的咬痕遍布其上。
“顶级掠食者的狩猎区。”亚瑟立刻做出了判断。
“而我,”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衫和不断渗血的伤口,扯出一个苦涩的笑容,“是一个移动的、散发着香味的血包。”
他没有后退。
“来吧,让我看看这个世界的‘主人’长什么样。”
他挺直了些许腰杆,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一丝属于强者的体面。
他继续向前,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缓慢,感官却提升到了极致。
终于,在他即将走出一片乱石坡时,那个“主人”现身了。
它悄无声息,如同一块移动的岩石,从阴影中滑出,封锁了他的去路。那是一头身形矫健如豹的生物,通体覆盖着暗灰色的岩石鳞甲,六条粗壮的肢足稳稳地踩在地面,一双冰冷的竖瞳,正死死地锁定着他。
石甲兽。亚瑟的脑海中,为这个生物起了名字。
“真看得起我。”他低声说,声音嘶哑。
他知道,硬拼就是自杀。
“你很谨慎,是吗?”亚瑟看着那头野兽,仿佛在与它交谈,“你闻到了我身上的血腥味,但你也感觉到了某种……让你不安的东西。”
他缓缓后退,动作不大,充满了虚张声势的镇定。
那头石甲兽果然没有立刻扑上,它只是迈着沉稳的步子,不紧不慢地跟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威胁声。它在等,等这个看起来虚弱的猎物露出破绽。
亚瑟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周围。
左侧,是一面陡峭的峭壁,上面垂挂着无数粗壮的藤蔓和盘结的树根。
一个疯狂的计划在他脑中成型。
“赌一把吧,凡人亚瑟。”
他猛地转身,用尽最后的力气,手脚并用地朝着峭壁攀爬上去。
石甲兽愣了一下,随即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四肢发力,那岩石般的爪子轻易地扣入岩壁,以远比亚瑟快得多的速度追了上来。
“再近一点……”亚瑟在心中默念。
他故意让自己的手“滑”了一下,身体猛地向下一坠。
就是现在!
石甲兽看到猎物“失手”,警惕心降至最低,它发出一声胜利的嘶吼,猛地加速,准备一跃而上,将这个戏耍它的两脚生物撕成碎片。
就在它跃起的瞬间,亚瑟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厉芒。他用那只尚能活动的手,从怀中抽出一块锋利的飞船残片,以超越凡人想象的精准与速度,狠狠割向头顶一根早已被他确认连接着一块松动巨岩的藤蔓!
“你的世界,你的规则!”
藤蔓应声而断。
轰隆——!
数吨重的岩石与泥土裹挟着巨大的势能,如山崩般倾泻而下。
石甲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恐的哀嚎,就被滚滚的落石彻底淹没。
亚瑟没有回头去看战果。他像一只壁虎,死死贴在岩壁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继续向上攀爬。
当他终于爬上山脊之巅时,整个人都虚脱了。他俯瞰着下方,只能听到落石堆下传来那头畜生不甘而愤怒的咆哮。
“这次,算我赢了。”他喘息着,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就在这时,天边泛起一抹奇异的紫色。
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照亮了这片蛮荒的大地。
亚瑟抬起头,顺着那股波动的指引望向远方。
在那片被晨光浸染的山谷深处,他看到了。
一个炊烟袅袅的村落。
以及村落后方,那座高耸入云,山顶生长着一棵参天巨树的……圣山。
希望,就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