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口的灼痛感仍在隐隐作祟,那是指环留下的印记,像一枚无形的戳记,时刻提醒着香橼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遭遇。橼妈今早看她的眼神满是担忧,几次欲言又止,她却只能低着头避开,把那些关于龙脉、龙魂的秘密,连同心底的不安一起死死压着。
清晨的大雄宝殿里,檀香袅袅,木鱼声笃笃入耳。香橼诵经时格外专注,每一个梵音都咬得极清,仿佛要借这庄严的声律,驱散周身萦绕的阴冷。可即便如此,她总觉得大殿的阴影角落里,有什么东西在悄然蠕动,那道无形的窥视目光,分明锁定了她胸前贴着肌肤的指环。师父偶尔投来的眼神,透着洞悉一切的沉静,却始终没有再多说一个字。
午后,云层稍稍散开,微弱的阳光洒在山林间,给深秋的草木添了几分单薄的暖意。香橼没有留在寺里帮着打理杂事,而是背起旧背篓,脚步不由自主地又迈向了那座让她心悸的水库。不是刻意要印证噩梦,而是胸口的指环总在隐隐牵引——她直觉,水库深处藏着什么,与指环、与昨夜那道愤怒的银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没敢走上人迹稍多的大坝,而是绕到水库另一侧,那里林木茂密,怪石嶙峋,平日里极少有人涉足。此处的湖水比别处更显幽深,墨绿的水面倒映着歪斜的树影和突兀的岩石,静得连风吹过的声响都格外清晰,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寂。香橼沿着水岸慢慢挪动,目光警惕地扫过每一处水草丰茂、怪石堆叠的角落,生怕错过一丝异常。
忽然,她的脚步顿住了。
靠近山壁的水面下,有一抹异样的暗流在涌动。那不是风拂起的细碎涟漪,而是源自水底深处的、缓慢却持续的涌动,带动着周围的水草以一种诡异的弧度扭曲摇摆,与别处的水流格格不入。
香橼的心跳瞬间快了几分。她蹲下身,手掌撑着冰冷的岩石,死死盯着那片水域。胸口的指环不知何时变得微凉,像是在与水下的什么东西产生着遥远的呼应,触感清晰得不容忽视。
犹豫只持续了几秒。她深吸一口气,将背篓放在一块干燥的巨石上,麻利地脱下鞋袜,卷起裤腿,试探着踏入水中。冰冷的湖水瞬间裹住她的小腿,刺骨的寒意顺着皮肤钻进骨头缝,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咬着牙,踩着滑腻的淤泥和凹凸不平的碎石,一步步朝着暗流的中心挪去。
越靠近山壁,湖水越深,已经漫到了膝盖。香橼屏住呼吸,弯腰将手探入水中,指尖在冰冷的水里摸索着暗流的源头。水下满是厚厚的淤泥和缠结的水草,她耐心地拨开层层阻碍,忽然,指尖触到了一片光滑的石壁,石壁下方,竟有一个被水草和淤泥掩盖的洞口!
那是个半人高的幽暗洞口,诡异的暗流正是从这里缓缓涌出,带着一股比湖水更阴寒、更污浊的腥气。
香橼的心脏猛地一缩,噩梦的碎片瞬间翻涌上来——水底的黑暗、缠人的水草、母亲下沉的身影……难道这就是梦境的源头?
她壮起胆子,将手臂再往洞里探了探,只觉洞内空间不小,水流还带着轻微的吸力。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指尖忽然碰到了一个坚硬、光滑且带着弧度的物件,绝不是水底常见的碎石。
她心中一动,指尖用力抠住那物件,借着水流的助力,慢慢将它从洞口的淤泥里拔了出来。当手伸出水面时,借着稀薄的天光,香橼看清了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巴掌大的黑色鳞片。
鳞片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硬生生撕裂的,触手冰凉刺骨,比湖水还要冷上几分,表面泛着一种诡异的幽暗光泽,仿佛能吞噬周围的光线。仅仅是握着它,一股暴戾、混乱又满是怨恨的情绪就顺着指尖窜上脊背,让她浑身汗毛倒竖。
这绝不是鱼鳞,更不是山里任何鸟兽的鳞片!
就在这时,胸口的指环突然剧烈震动起来,灼热感瞬间炸开,比昨夜的灼痛更甚,还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警告意味!
香橼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把黑色鳞片扔出去。
哗啦——!
洞口内的水流突然变得湍急,一股强劲的吸力猛地从洞里传来,险些将她拽倒在水中。更可怕的是,在那电光火石的一瞬,她似乎瞥见洞口深处的黑暗里,两道猩红的光点一闪而逝,那光点里裹着赤裸裸的贪婪与恶意,死死锁着她——或是她手里的鳞片,以及胸前的指环!
跑!
强烈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香橼紧紧攥着那块不祥的鳞片,踉跄着转身,拼命往岸边跑去,冰冷的湖水被她踩得哗哗作响,身后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在拖拽着她的脚踝。
直到狼狈地冲上岸,瘫倒在粗糙的砂石地上,她还在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破胸腔。可即便如此,她仍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道来自水底洞口的、冰冷黏腻的注视,还牢牢黏在她的背上。
香橼摊开掌心,那块黑色鳞片在阳光下依旧幽暗,像一块凝固的深渊。
此刻她终于明白,这座水库早已不只是噩梦的背景。它是一个确凿的入口,通往未知的危险;而手中的鳞片,便是从那危险尽头,泄露出来的第一缕赤裸裸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