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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魂断鸩酒,魂穿寒夜

    铅灰色的云压得很低,镇国公府的沉香榭里,连风都裹着刺骨的冷意。

    叶依依蜷缩在铺着云锦软垫的贵妃榻上,胸口像是被烧红的烙铁碾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杯方才被庶妹叶灵薇亲手递来的“安胎酒”,正化作穿肠的毒,顺着血脉一点点啃噬着她的五脏六腑。

    “姐姐,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叶灵薇娇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这可是我特意求了母亲,给你寻来的补身酒,你怎么不喝完呀?”

    叶依依艰难地抬眼,视线已经开始模糊。她看到叶灵薇一身水红罗裙,鬓边插着的赤金镶红宝石簪子,正是去年父亲生辰时,陛下赏赐给她这个嫡长女的物件。而站在叶灵薇身后的男人,身着月白锦袍,腰束玉带,正是她的未婚夫,当朝吏部尚书之子沈文轩。

    此刻,沈文轩的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有冰冷的漠然。

    “为……为什么?”叶依依的声音细若游丝,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滑落,滴在月白色的衣襟上,像一朵骤然绽放的红梅。

    她是镇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自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五岁便被陛下指婚给沈文轩,本该是人人艳羡的人生。可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视若亲妹的叶灵薇,和即将成婚的未婚夫,会联手给她下此毒手。

    叶灵薇蹲下身,用绣着缠枝莲的帕子,轻轻擦拭着叶依依嘴角的血迹,动作温柔,话语却淬着毒:“姐姐,你占了嫡女的位置这么多年,享尽了荣华富贵,也该让给我了。文轩哥哥爱的是我,父亲的爵位将来也该是我弟弟的,你活着,就是个碍眼的累赘。”

    “还有,”沈文轩上前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冷得像冰,“镇国公府手握兵权,早已是陛下的眼中钉。你死了,国公府没了嫡女,也就少了和其他勋贵联姻的资本,陛下自然会对国公府放心些。依依,你就当是为了国公府,死得其所吧。”

    为了国公府?

    叶依依想笑,可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她看着眼前这对男女虚伪的嘴脸,心中涌起无尽的悲凉和愤怒。她的父亲镇守边关,忠心耿耿,却不知家里早已被这对豺狼虎豹钻了空子;她的母亲体弱多病,常年卧病在床,怕是还不知道,自己疼爱的庶女,早已变成了索命的恶鬼。

    毒性越来越烈,意识如同被潮水吞噬,一点点沉入黑暗。叶依依最后看到的,是叶灵薇将那杯剩下的毒酒,缓缓倒在了她的裙摆上,红色的酒液晕开,像极了她此刻正在流逝的生命。

    “姐姐,安心地去吧,你的嫁妆,我会替你好好‘保管’的。”

    这是叶依依失去意识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冷。

    刺骨的冷。

    像是被扔进了冰窖里,四肢百骸都冻得发僵。叶依依猛地打了个寒颤,意识从混沌中挣扎着清醒过来。

    她不是应该死了吗?被叶灵薇和沈文轩毒杀在沉香榭里,怎么会感觉到冷?

    她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熟悉的雕花床顶,而是一片斑驳的白色天花板,上面还沾着几块泛黄的霉斑。空气中没有了镇国公府常用的龙涎香,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着灰尘的气息。

    这是哪里?

    叶依依想动,却发现身体沉重得像是灌了铅,稍微一动,就牵扯到全身的酸痛。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那是一双纤细、苍白,甚至有些瘦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污垢,完全不是她那双常年保养、涂着蔻丹的手。

    这不是她的身体!

    一个荒谬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叶依依的心脏猛地一缩。她挣扎着想要坐起来,目光扫过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狭窄的硬板床上,身上盖着一床薄薄的、洗得发白的被子,被子上还有几个补丁。

    房间很小,大约只有她在镇国公府的梳妆室那么大。靠墙放着一个破旧的衣柜,柜门掉了一块漆,露出里面深色的木头。衣柜旁边是一张书桌,桌上堆着几本旧书,书脊上写着“高中数学”“英语语法”之类陌生的字眼。

    墙上贴着一张海报,上面是一个穿着奇怪衣服的年轻男子,对着镜头微笑。海报的角落印着几个小字——“2024年夏季演唱会”。

    2024年?

    叶依依愣住了。她记得自己生活的朝代是大靖,当今陛下年号是景泰,怎么会有“2024年”这样奇怪的年份?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疼痛突然从太阳穴传来,无数陌生的记忆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她的脑海——

    “叶依依,你这个傻子,还躲在这里哭?”

    “你爸妈都不要你了,你就是个没人要的野种!”

    “赶紧把你的零花钱交出来,不然我们就把你锁在厕所里!”

    “依依,姑姑家也不容易,你爸每个月给的生活费不够用,你就少吃点吧。”

    “……”

    这些记忆不属于她,却无比清晰地印在她的脑海里。记忆的主人也叫叶依依,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生活在一个叫“现代”的时代。这个女孩从小患有重度自闭症,不爱说话,不擅长和人交流,唯一的爱好就是躲在房间里听音乐、画画。

    她的父母在她十岁那年离异,母亲远走他乡,再也没有回来过。父亲忙于工作,将她寄养在姑姑家。可姑姑一家根本不待见她,把她当成累赘,不仅经常不给她吃饱饭,还任由表哥表姐欺负她。在学校里,她更是被同学当成“异类”,遭受着无休止的霸凌——被人推倒在泥水里,被人偷走课本,被人在背后叫“傻子”“哑巴”……

    而这一次,她会躺在这个地方,是因为昨天晚上,姑姑嫌她“浪费电”,把她锁在了阳台。昨天夜里下了一场大雨,气温骤降,她在阳台上冻得瑟瑟发抖,想要敲门进去,却被姑姑骂了一句“冻死你才好”,最后不小心脚下一滑,从阳台的台阶上摔了下去,头部撞到了墙角,昏迷不醒。

    然后,她——大靖镇国公府的嫡女叶依依,就占据了这具身体。

    叶依依闭了闭眼,消化着这些陌生的记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虽然是嫡女,却也经历过宅斗的尔虞我诈,见过人心的险恶。可她从未想过,在这样一个陌生的时代,竟然会有一个和她同名的女孩,过着如此悲惨的生活。

    这个女孩,一生都在被忽视、被欺负、被抛弃。她渴望温暖,渴望被爱,却只能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用音乐和画笔来慰藉自己。她甚至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只能默默承受着所有的伤害,像一株生长在阴暗角落里的小草,在寒风中独自凋零。

    “依依……”叶依依下意识地开口,声音沙哑干涩,带着这具身体特有的脆弱,“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就这么白白死去的。”

    她感受着这具身体里残留的、属于原主的微弱意识,那是一种带着恐惧、不甘,却又充满了对“活下去”的渴望的情绪。

    原主想要活下去,想要被人看见,想要站在舞台上唱歌,想要活出不一样的人生。

    这些愿望,她会替她实现。

    叶依依深吸一口气,缓缓坐起身。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她的眼神已经不再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属于镇国公府嫡女的矜贵和坚韧。

    她掀开被子,下了床。双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让她瞬间清醒了不少。她走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一面小镜子。

    镜子里映出一张苍白而清秀的脸。柳叶眉,杏核眼,鼻梁小巧,嘴唇薄薄的,是一张很精致的脸。只是脸色太过苍白,眼下有着淡淡的青黑,眼神里带着一丝怯懦和不安,显然是长期被压抑留下的痕迹。

    但这双眼睛里,此刻正闪烁着不属于原主的光芒。

    叶依依伸出手,轻轻抚摸着镜子里的脸颊,轻声说道:“从今天起,我就是叶依依。你的痛苦,我会替你讨回来;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实现。那些欺负过你的人,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你放心,我会替你好好活下去,活成你想要的样子。”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猛地推开,一个穿着围裙的中年妇女走了进来,看到叶依依站在书桌前,脸色立刻沉了下来。

    “小贱蹄子!你居然还在偷懒!”女人双手叉腰,语气尖锐,“我告诉你,别以为你摔了一下就能偷懒!赶紧去做饭,你表哥表姐马上就要放学回来了,要是耽误了他们吃饭,看我怎么收拾你!”

    这是原主的姑姑,叶梅。

    叶依依抬眼看向叶梅,眼神平静无波,没有了原主的怯懦和恐惧。她记得,在原主的记忆里,叶梅经常这样对她呼来喝去,甚至还会动手打她。

    换做以前的原主,此刻早就吓得瑟瑟发抖,不敢说话了。

    但现在,站在这里的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叶依依。

    她微微蹙起眉,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气场:“我刚醒过来,身体不舒服,不能做饭。”

    叶梅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一向逆来顺受的叶依依居然敢反驳她。她反应过来后,脸色更加难看:“你不舒服?我看你是装的!你个赔钱货,吃我们家的,住我们家的,让你做个饭还推三阻四?我告诉你,今天你就是爬,也得给我爬去厨房!”

    说着,叶梅就伸手要去抓叶依依的胳膊,想要把她拽到厨房去。

    若是以前的原主,肯定会被她拽得跌跌撞撞。但叶依依从小就跟着父亲的亲兵学过一些防身术,虽然这具身体虚弱,但本能还在。

    她轻轻一侧身,就避开了叶梅的手。叶梅没料到她会躲开,重心不稳,差点摔了个趔趄。

    “你敢躲我?”叶梅又气又恼,指着叶依依的鼻子骂道,“你这个白眼狼!要不是你爸每个月给我们寄生活费,你早就饿死街头了!你现在翅膀硬了,敢跟我顶嘴了?我今天非要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叶依依看着叶梅狰狞的嘴脸,心中没有丝毫畏惧,反而涌起一股寒意。她记得,原主的记忆里,叶梅不仅经常克扣她的生活费,还把她父亲寄来的钱,都花在了自己的儿子和女儿身上。原主穿的衣服都是表哥表姐剩下的旧衣服,吃的也是他们剩下的饭菜。

    这样的人,也配谈“恩情”?

    叶依依冷冷地看着叶梅,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父亲每个月给你寄的生活费,足够我在外面租房子住,还能请得起保姆。你收留我,不过是为了我父亲的钱。至于做饭,我不是你的佣人,没有义务伺候你和你的儿女。”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天生的贵气和威严,让叶梅一时之间竟然不敢反驳。

    叶梅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气得脸都红了:“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贪你父亲的钱了?我收留你,是好心!你现在居然这么污蔑我?我看你是摔傻了!”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叶依依走到床边,拿起床上放着的一个旧手机——这是原主唯一的电子产品,还是父亲去年给她买的。她打开手机,找到通讯录里“父亲”的号码,说道:“如果你觉得我污蔑你,我们现在就给我父亲打电话,让他来评评理。看看他每个月给你寄的钱,是不是都用在了我身上;看看你是怎么‘好心’收留我的。”

    叶梅看到叶依依真的要打电话,脸色瞬间变了。她最怕的就是叶依依把这些事情告诉叶父,到时候叶父要是不给她寄钱了,她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你……你别打电话!”叶梅连忙上前,想要阻止她,“我……我就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刚醒过来,身体不舒服,那就别做饭了,我去做,我去做还不行吗?”

    叶依依看着叶梅服软的样子,眼神没有丝毫松动。她知道,对付叶梅这种人,只能用强硬的态度,才能让她不敢再欺负自己。

    她放下手机,说道:“我不需要你做饭。从今天起,我会搬出去住。我父亲给你的生活费,我会让他以后直接打到我的卡上。你这里,我不会再住了。”

    “搬出去?”叶梅愣住了,“你一个人怎么搬出去住?你有地方去吗?再说了,你有自闭症,一个人住多危险啊!”

    叶依依冷笑一声。叶梅哪里是担心她的安全,不过是担心失去她这个“摇钱树”罢了。

    “我的事情,就不劳你费心了。”叶依依说道,“我会自己联系我父亲,告诉他我的决定。你现在可以出去了,我想休息一下。”

    叶梅看着叶依依坚定的眼神,知道她这次是认真的。她虽然不甘心,但也不敢再招惹叶依依,生怕她真的给叶父打电话。

    “好……好,我出去,我出去。”叶梅咬了咬牙,转身走出了房间,临走前还不忘狠狠地瞪了叶依依一眼。

    房间门被关上,屋子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叶依依走到窗边,推开窗户。外面是一个狭窄的院子,院子里种着一棵老槐树,树枝上还挂着几片枯黄的叶子。远处传来汽车的鸣笛声和人们的说话声,这些陌生的声音,提醒着她,这里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她深吸一口气,新鲜的空气涌入肺中,让她感觉舒服了不少。

    虽然这个世界陌生而复杂,虽然这具身体虚弱而脆弱,但她不会退缩。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替原主活出精彩的人生。

    叶依依的目光落在书桌上的一本旧画册上。画册的封面已经磨损,里面画满了各种音符和舞台的图案,还有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站在聚光灯下唱歌。

    这是原主的愿望。

    叶依依拿起画册,轻轻翻开。每一页都画得很认真,虽然线条有些稚嫩,但能看出原主对舞台的渴望。

    “你的愿望,我会替你实现。”叶依依轻声说道,眼神坚定。

    她记得,在原主的记忆里,最近有一个很火的偶像选秀节目,叫做《星芒101》,正在招募选手。原主曾经在日记里写道,想要报名参加这个节目,想要站在舞台上,唱一首属于自己的歌。

    这个愿望,她会替原主完成。

    叶依依放下画册,打开手机,搜索“星芒101报名方式”。屏幕上很快出现了报名链接和要求。

    报名时间还有三天,报名方式是线上提交个人资料和才艺视频。

    叶依依看着屏幕上的报名信息,嘴角微微上扬。

    这是她替原主迈出的第一步。

    虽然她对现代的“偶像”“选秀”一无所知,虽然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成功,但她会努力。

    她会用自己的方式,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替原主闯出一片天地。

    她相信,原主在天有灵,一定会看到的。

    叶依依握紧了手机,眼神中充满了斗志。

    新的人生,从此刻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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