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触到石碑的瞬间,青苔的湿滑与石材的冰凉同时传来。
师门禁地藏在归尘阁后山的浓雾深处,石碑半埋在腐叶中,上面刻着的“守心”二字被岁月磨得模糊,却依旧透着清灵的灵力。张深拨开碑前的杂草,指腹抚过刻痕,丹田处的灵力突然躁动——不是阴煞反噬,是与石碑的共鸣,像久别重逢的故人。
“师父……”他低声呢喃,脑海里闪过少年时的画面:也是这样的浓雾天,师父牵着他的手走过这片山林,说“禁地藏着守门人的根,却也埋着最烈的心魔”。那时他不懂,直到此刻指尖传来的震颤,才懂这“根”与“魔”,原是一体两面。
掌心注入灵力的刹那,石碑突然发出嗡鸣,青光从刻痕中溢出,裹着他的身形往后一拉。天旋地转间,浓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归尘阁的旧庭院,血腥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尖锐得刺进鼻腔——是他十七岁那年,师父重伤归阁的日子。
“咳……咳……”
庭院中央的竹椅上,师父穿着染血的道袍,胸口的伤口还在渗血,染红了身下的蒲团。少年时的自己跪在旁边,手里攥着止血的草药,指尖抖得根本无法靠近,眼泪砸在师父的袖口,混着血珠往下淌:“师父!我去找林伯!我去求守旧派!”
“不必。”师父抬手按住他的肩,声音轻得像风,“他们要的是尘念,是师娘的命……我护不住她,不能再让你涉险。”
张深僵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自己疯狂摇头,看着师父从怀里掏出半块玉佩——那是师娘的遗物,也是后来传给钟晚的那块。记忆里模糊的话语突然变得清晰,师父咳着血,指尖点在他的眉心:“深儿……记住,守门人守的是‘人’,不是‘规矩’。守护……而非隔绝……情,从来不是弱点……”
话音未落,师父的手突然垂落,玉佩滚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少年的自己扑上去哭喊,声音嘶哑得不像样,而他站在幻境边缘,只能看着,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是你的错。”
玄清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带着刺骨的嘲讽。张深猛地转身,看到青年时的玄清站在月洞门旁,白衣染着血,眼神冷得像冰:“若你当年不哭闹着要去找师娘,师父就不会分心受伤;若你早点学会压制情绪,守旧派就不会抓住把柄。动情就是祸根,你看,师父的死,就是最好的证明!”
丹田处的阴煞骤然翻涌,像被点燃的油。张深的指甲掐进掌心,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这是他藏了十几年的心魔,是午夜梦回时反复出现的自责:如果他当年更懂事,如果他能早点变强,如果他从未让师父为他分心……
“不是的!”
他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被堵住,只能看着少年的自己在幻境中崩溃,看着师父的尸体渐渐冰冷,看着玄清转身离去时的冷笑。阴煞顺着经脉爬上来,缠上他的灵台,眼前的画面开始扭曲,少年的自己突然转过头,变成了钟晚的脸,眼眶通红:“张深,你又要丢下我吗?就像丢下师父一样?”
“晚晚!”
张深猛地伸手,指尖却穿了过去。钟晚的身影化作雾气,玄清的声音再次响起:“你看,你护不住任何人。师父、师娘、钟晚……只要动情,你只会让他们送命!”
阴煞的灼痛几乎要撕裂经脉,张深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他即将被心魔吞噬的瞬间,颈间的玉佩残片突然发烫——是钟晚的气息,是她在综艺舞台上坚定的眼神,是她念着“等我找到你”时的倔强,是她在码头靠着碎铜钱躲避追杀时的坚韧。
林老的话也突然撞进脑海:“你师父懂,所以他能驭念;你不懂,所以你只能压制。情能毁道,亦能成道。”
【师父不是错在动情,是错在守旧派的偏执;我不是错在牵挂,是错在把牵挂当成了心魔。】
张深猛地闭眼,不再抗拒胸腔里的悲伤与自责,而是像林老教的那样“观照”——看着少年时的无助,看着师父逝去的遗憾,看着自己多年的恐惧,然后轻轻开口,声音带着泪却异常坚定:“我曾以为您的逝去是情感的代价,原来,那是守护的意义。”
他睁开眼,看向幻境中师父的遗体,深深鞠躬:“师父,对不起,我懂晚了。但我不会再走您的老路,也不会再被‘绝情’束缚。我会守护想守护的人,用您教我的‘守心’之道,活成您希望的样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幻境突然剧烈震颤,少年的自己与师父的遗体化作青光,融入石碑的刻痕中。玄清的冷笑消失了,阴煞的灼痛也随之褪去,丹田处的灵力变得前所未有的顺畅,比之前接纳愤怒时更凝练,更温暖。
张深抬手抹掉眼角的泪,发现自己还站在石碑前,浓雾已经散去,碑上的“守心”二字泛着青光,缓缓裂开一道缝隙。随着缝隙扩大,古老的石门从地下升起,沉重的石轴转动声在山林中回荡,带着岁月的厚重。
石门开启的刹那,磅礴而混乱的能量扑面而来——有历代守门人的清灵灵力,有被镇压的阴煞余孽,还有一丝极淡的、与钟晚尘念同源的气息。张深握紧怀中的《驭念札记》,刚要踏入,胸口的玉佩残片突然剧烈发烫,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甚至泛出淡淡的金光,与石门内的气息产生共鸣。
【晚晚……】
他的心脏猛地一缩,指尖抚过玉佩残片——不是危险的预警,是一种奇异的连接,仿佛钟晚的气息透过玉佩,在指引他方向。石门内的幽深通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既熟悉又陌生,与尘念、与情绪镜像、与他和钟晚的羁绊,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深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牵挂与担忧。他知道,禁地内的考验才刚刚开始,里面或许藏着尘念的起源,或许有着情绪镜像的秘密,或许能让他彻底掌握“大隐”之道。但他更清楚,每多走一步,就离救钟晚更近一步,离对抗玄清更近一步。
“等着我。”他对着玉佩残片轻声说,像是对钟晚承诺,也像是对自己发誓,“很快,我就会回去。”
身影踏入石门的瞬间,背后的石门缓缓闭合,将山林的天光隔绝在外。通道内的石壁上嵌着夜明珠,泛着幽绿的光,照亮脚下的石阶。张深的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与丹田处平稳流淌的灵力、胸口发烫的玉佩残片,构成了一道坚定的节奏——那是他走向新生、走向守护的节奏。
而通道深处,更强烈的能量波动正在等待,更凶险的心魔考验正在潜伏,还有关于尘念与守门人最古老的秘密,即将在他眼前揭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