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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援建莎车

    陈风在团结村“忙”得不亦乐乎,而在两百公里外的喀什,还有一个人也刚整理好行囊,他即将向莎车进发,去开启另一段轰轰烈烈的事业。

    “您好,这座有人吗?我转一大圈了也没找到地方,能不能拼一下?”

    喀什地委的机关食堂里人头攒动,李伟端着餐盘找了很久才看到一个空位,看对座也是汉人面孔便大着胆子上前询问。

    “可以可以,我叫王灿,是从上海来援疆的,您应该也是……”

    两人虽然都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但心里已经隐隐有了感觉,互相一确认便发现果然都是上海第七批援疆队伍的成员。

    这次的队伍总共由125人组成,其中有局级、处级和科级的党政干部,也有教师、医生、工程等专业技术领域的队员。

    大家从六月底上海援疆工作前方指挥部在喀什揭牌后便开始陆续赶来,身为大境中学语文老师的王灿比李伟早一个多礼拜抵达新疆,所以还没有正式照过面。

    “你是浦东新区投促办的?那是好地方啊,直接对口招商和产业引进,出成绩的机会也多。组织部安排你来参加援疆的?看来领导是想给你加加担子啊。”

    王灿虽然从事教育工作,但对体制内的许多事情倒也颇为了解,李伟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就好像触发了他体内的某个开关,滔滔不绝分析得头头是道。

    “是我自己主动申请的,当时领导还觉得挺可惜,毕竟世博会马上要召开了嘛,区里对接的很多项目都是我牵头落实的,结果努力奋斗了好几年,却没办法在家门口亲眼见证成果。”

    王灿显然没料到李伟会做出这样的回答,愣了足足两三秒才回过神来,赶紧出言附和并迅速将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

    “那是挺可惜的,不过援疆乃是功在千秋的国家大计,就好像我们学校,总共三轮选拔,十几个维度开展全面考察,就是为了把最好的师资力量和教学理念带到喀什来,给未来一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的新疆建设工作培养人才。”

    这场临时午餐在王灿极强的表达欲下持续了很久,直到下午集体培训的时间临近,他才心满意足地拉着李伟一起朝指挥部的会议室走去。

    上海援疆指挥部的办公地点是一座“危楼”,作为前地委领导干部的住宅已经被空置多年,里面的硬件设施几乎是要什么没什么。

    但因为地理位置不错,所以在慎重考量后还是从中腾出了六间空房,桌子椅子、电脑还有大量的纸质文件一般,就成了李伟他们这批“上海人”的据点。

    其实在来到喀什之前,上海已经在新疆阿克苏地区开展了多年的援建工作,无论是与当地政府和百姓的交流融合,还是各项基础建设及产业落地的流程摸索都已经非常成熟。

    但随着国家战略布局和区域发展需求的变化,中央迅速调整了援疆工作部署,将上海援建的地区变更为莎车、叶城、泽普和巴楚四县。

    这不但代表着过去的成绩单要重新清零,全新的未知挑战也将接踵而至,其中生活和办公条件上的艰苦就首当其冲。

    刚到喀什的时候,整个指挥部一辆公务用车都没,想要去和地委或是行署相关部门的同志联系工作要么只能坐公交,要么就是租赁旅行社的车辆。

    后来还是上海支援都江堰的任务胜利完成,当地指挥部的六辆车才被准许调拨过来,但就算如此还是紧张,经过再三权衡,决定四县分指挥部各自开走一辆,剩下的两辆才归前线总指挥部使用。

    如此贫乏的物质条件几乎就是整个喀什地区的缩影,也让所有上海援疆干部感到压力倍增,大家都在尽己所能去多了解一些各自负责领域的情况,试图以最快的速度理出正确的工作思路。

    这一路王灿还在“喋喋不休”,但李伟已经在盘算今天这最后一场培训结束后要不要连夜坐车赶到莎车县区。

    为了能够提升援疆建设的精准性,也为了能够将资源使用效率最大化,上海特别挑选出了四个行政区来直接对口喀什地区的四个县。

    闵行区对口泽普,宝山区对口叶城,静安区对口巴楚,而李伟所在的浦东新区对口的则是拥有3000多年历史,整个新疆甚至西北的第一大县——莎车县。

    作为维吾尔文化的起源地,莎车县拥有超90万人口,人均GDP却只有7000多元,仅相当于上海的1/10,多年前就是国家扶贫开发工作重点县。

    在当地还有这么一种说法:“南疆稳则新疆稳,莎车安则喀什安”,可见这座依偎着塔克拉玛干沙漠和帕米尔高原的古城是有多么关键。

    随着紧凑的集中培训终于落下帷幕,正打算赶回地委招待所拿取行李的李伟却被喊住。

    “李伟,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王灿老师,他将作为教师代表跟我们一起去莎车,计划安排到县一中任教,王老师也是上海作家协会的会员,正好你是负责产业和文化这块的,到时候你们可以多沟通多合作。”

    莎车分指的指挥长亲自引荐,王灿则是站在一旁悄悄挥手致意。

    十五分钟后,李伟就和这位“话痨”王老师并排坐在了前往莎车县的车上。

    两百公里,三个小时,后视镜里慕士塔格封的雪冠化作地平线上的一抹亮痕,取而代之的是广阔无垠的戈壁滩。

    原本还想摇开窗户的李伟被飞速撞来的粗粝风沙吓到,自然的伟力在大地上雕刻出凝固的浪涛,逆着高挂的骄阳散射出金属色泽的光。

    王灿的胡天侃地已经从唐宋盛世进入到了明清两朝,这位语文老师的确学识渊博,就算是野史典故和小众诗句都能信手拈来。

    枯燥的行程里有这样的“背景音”也算是一种别样的享受,但李伟的目光却始终被如星星点点生长在戈壁中的胡杨树所吸引。

    有人说胡杨代表新疆人的精神,棉花支撑新疆人的生活,而它们都代表了对土地的忠诚。

    六十年前,这里还是“风吹石头跑,地上不长草”的荒芜之地;六十年后,却成了“棉田如雪、瓜果飘香、绿电奔涌、班列飞驰”的开放前沿。

    胡杨精神绝不是“硬要吃苦”,而是用大智慧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李伟知道自己要去的地方没有舒适享乐,也没有花团锦簇,有的只是一个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当汽车仪表盘上的里程突破160公里,莎车城的轮廓终于从地平线浮起。

    叶尔羌河畔的百年胡杨林托起了蓝白相间的穹顶,阿曼尼莎汗王陵的瓷砖在暮色中吟唱着古老的歌谣。

    “王老师,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喀赞其老街的茶馆一起喝杯茶?据说能从当地的老人那听到不少好故事。”

    李伟突然发出邀请,让还在口若悬河的王灿再次一愣。

    “行啊,我知道有一家百年历史的,一杯茶只要一块钱,时间和物价仿佛都在那里停止了。”

    王老师难得没有再说话,或许是在回味一路而来的苍茫美景,又或许是在期待铜壶里的热气清茶。

    车轮碾过落日的余晖,一头扎进了千年老城的拥怀,风沙嘶吼着想要紧随其后,却被整齐的胡杨颤动着枝杈拦在了外面,就好像数千年来每一个平凡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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