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会总要自己争取。
虞瑾明盯着这个狼狈不堪却又异常机敏的少女,没有回答,只让护卫将画卷展开在对方面前。
江小月故作急切地往前一步,手臂稍稍晃动便带来钻心疼痛。
她忍不住嘶了一声,整张脸因痛苦而扭曲,再存不下其他情绪。
在这刺骨的疼痛中,她眯着眼看到了一切祸事的根源——画像上正是父亲从江里救起的瑜国男子。
她曾在县衙画过像,但从未在县城的任何一处,看到对方的通缉令。
眼前这张画卷材质不凡,画技精湛完全不输葛先生。
她强压心中翻涌的情绪,在痛意中皱眉细看,随即小心翼翼地看向虞瑾明。
她的反应让虞瑾明一阵失望。
若真见过画上之人,她应该惊讶而非试探。
是他奢望了,查了十天一点消息都没有,线索又怎会如此轻易出现。
“我没见过穿得这样好看的人。”江小月忍着痛楚,声音发颤。
见对方失望,她很想问对方是什么关系,但她知道,此刻说错一个字都可能丧命。
内心天人交战后,她终究忍不住,带着对亡故父母的眷恋,小心翼翼地问:“他...是你的家人吗?”
这小心翼翼的语气让虞瑾明一怔,随即眼中浮现恨意,缓缓转过头去。
江小月困惑了,对方的反应过于复杂,她还理解不了。
良久,久到江小月以为自己又要承受下一波酷刑时,虞瑾明终于开口了。
他声音依旧是冷冷的,却少了几分杀意。
“给她接骨。”
江小月如蒙大赦,身子一歪却强撑着没有瘫软下去。
她咬紧下唇,看着承影伸手过来,想到方才那股钻心的疼痛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慢...慢点,啊——啊——”
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江小月终于撑不住倒在地上。
即便到这种时候,她仍记着要朝右边倒下,不能暴露铜块的位置。
“如果你看到画上的人,就去靖南城,我自会留意,赏你千金。若你胆敢泄露今日所见所闻,或者让我发现你有一字虚言......”
虞瑾明微微俯身,目光如毒蛇般扫过她一双手腕,“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说完,他转身走向山洞。
官兵将至,此地不宜久留。
但是在江小月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时,虞瑾明还是给承影递了个眼神。
他是个极度谨慎的人。
若不是江小月让他想到了幼弟,念及对方也是个孩子,他不会这般轻易放人。
江小月活动了下接好的手腕,挣扎着捡起地上的镰刀和矿石,对方才说的话从一而终。
她顾不得擦去脸上的血污,踉踉跄跄地冲进了黑暗山林。
翌日中午,承影才回来复命:
“世子,那小丫头确实机灵,可能怕遇上官兵,她没有下山去平岭村,反倒往另一边山头去了。
一路上,她都是找山上的野草野果充饥,属下摘来看过,她选的种类虽然难吃,但都是无毒的,看来是常吃这些。”
只有农户的孩子,才懂这些。
承影跟踪了一夜,直到上午确认江小月无异状才离开。
提及对方这一路,脚步踉跄也没有舍弃那矿石,承影忍不住感慨:“世子,我都想收她为徒了。”
如此机敏、坚韧,骨子里还透着股倔强,而且她也是个孤儿。
可惜,以世子的身份,绝无可能收留一个庆国人。
此时,身处杨婆婆家中的葛先生正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这倒霉孩子,也太不听话了!竟敢独自上山。
他知道对方着急,但也不能这样。
偏偏此刻崇吾山已被官府团团围住,谁都不能上山。
更让他焦虑的是,听闻有受害者在矿洞里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孩子被凶手掳走。
在向阳村的日子多好过啊!何苦来遭这份罪!
葛先生刚在门口站了半天,此刻又忍不住再次踱步出门。
远远地,他看见白氏祠堂门口,一身孝服的骆氏正领着一众族中小辈肃立。
今天是初五,本是白勇下葬的日子,但因为崇吾山矿洞命案,白勇那本已封棺的尸体被官府拦下抬出。
官府在路边临时搭了个棚子,直接刨尸,尸臭随风飘来,如同巨石压在骆氏心头。
她并未对官差吐露实情,只称丈夫是意外身亡。
仵作的验尸结果,也证明了江小月他们之前的推测。
从颈部剖开检查气管和脏腑,发现喉中有沙土与呕吐物,脏腑气肿,体内有出血点。
按照仵作推测的死亡过程,白建成返回探鼻息时,白勇确实未死,只是休克。
这些情况,骆氏并未告诉官差,加之现场已经被踩踏的不成样子,已无勘查价值。
白勇确为窒息而亡,且无外伤,最终官府将死因定为醉酒意外身亡。
矿洞内还有十具尸体等着调查,官差的重心并不在白勇身上。
确认其死因后,所有差役都驻扎在了平岭村。
发现朱砂矿脉一事,必须上报朝廷。
在主事官员到达前,现场一切均须封存。
至于当地县令是否会趁机捞取油水,就不得而知了。
官府把白勇的尸身还给了骆氏,但勒令她近期不能离开水前村,须配合调查,并查封了骆氏家中所有财物。
正因如此,骆氏才让葛先生带着行李先行到杨婆婆家暂避风头。
仵作验完尸后进行了简单的缝合,只是那场面实在瘆人,连村里做惯了白事的村民也忍不住犯恶心。
尸体再次入棺,法事继续,因无孝子在场,显得很是随意。
骆氏神情冷漠地走完流程,棺材尚未埋好,她便先行返家了。
周菊也被放了回来,在这种关头,他们一家必须表现得一如往常。
从墓地回来后,骆氏找到了心急如焚的葛先生,宽慰道:
“我让人去平岭村问过了,矿洞里还是那十具尸体,没有多出来的,也没人见过小葛。她这么机灵,既然没有消息,准是躲起来了。”
“白建成也没消息,官府还把他列为命案嫌疑人了!”葛先生说完,重重叹了口气。
白建成作为矿洞的主事人之一,官府怀疑他畏罪潜逃,正派人拿着通缉画像在各村搜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