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吾山绵延几十里,临近沧澜江畔。
月光洒在陡峭的山壁,山壁中央一处临江的山洞里,正透出点点光亮。
和骆氏一样,白建成也在心中将死去的白勇骂了个狗血淋头。
“混蛋!做得什么生意,竟惹上这样一群杀神!自己找死就算了,为什么要拉上我!如今你死得倒轻松,徒留老子在这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在心里咆哮,身体却不敢有丝毫动弹,就连呼吸都尽量保持平稳,生怕那些煞星发现他醒了,又给他上刑。
他暗自懊恼,若不是他自己处心积虑地要除掉白勇,此刻承受这一切的该是白勇才对。
可一想到自己可能落得和矿洞里那些力工一样的下场,他又觉得,再难,活着总是好的。
山洞里一片寂静,只有燃烧的干柴偶尔发出噼啪声。
玄衣男子吹响竹笛,并未传出声音,虚弱的白建成却感到耳朵一阵嗡鸣刺痛。
不多时,传来鸟儿振翅的声音。
“咕咕。”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洞内。
玄衣护卫上前解下信鸽腿上的密函,将其放入随身的竹筐。
“世子,墨玉城来的信,查不到祝方这个人,应该是个化名。”
“看来是早有预谋。”一个凉薄的男声响起,冷冷的不带丝毫情绪。
白建成对这个声音已有了应激反应,整个人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一股山风猛地灌进洞口,卷起的灰尘呛入他的口鼻,他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闷哼。
当被人揪住后领提起时,白建成立即哀声求饶:
“求求您,我知道的都说了,那位客人最后去了哪里,我真的不清楚!”
他身上不见伤痕,更无血迹,却面色惨白。
只因白建成一条腿被打折,右手指骨被捏断,虽不见血,却痛彻心扉。
他艰难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四人。
尽管他们穿着同样的玄衣,但白建成看得出来,他面前的三人是护卫,而伫立洞口、正俯瞰沧澜江的,才是正主。
对于白建成的哀求,这四人毫无反应,甚至眉头都未曾动一下。
白建成绝望地转头看向另一边。
被抓来的不止他一人,还有那位瑜国买家叶主事。
对方的情况同样糟糕。
白天叶主事突然上山,他还以为有大生意上门,谁料一进山洞,对方就大开杀戒!
“叶主事,您若还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我实在受不了了!”白建成哀声央求。
叶主事本名叶宣良,瑜国人。
他是个商人,养尊处优惯了,和白建成受同样的刑罚,此刻却已虚弱地说不出话。
三个月前,矿洞里分拣出一块极品朱砂晶体,暗红色的棱柱状,表面带有金属光泽,在光照下会折射出星芒效果。
这是道士炼丹梦寐以求的至宝。
叶宣良以五倍价格从白勇手中收购,转手卖到瑜国都城,价格翻了三十倍。
这令叶宣良这个小商人在瑜国都城出了名,那块晶石也被戏称为“金座子”。
而那位豪掷千金买下金座子的客人,此后就成了叶宣良的常客。
这个客人,就是方才玄衣护卫嘴里提到的祝方。
叶宣良手里所有的货都被对方买走,且从不议价。
一来二往,两人就处成了朋友。
半个月前,祝方突然提出想到矿洞里看一看,见识一下此物如何开采。
这理由听着正当,但矿洞毕竟在庆国境内,叶宣良起初拒绝了,却架不住对方一再请求。
毕竟祝方和他做了三个月的生意,结算爽快,从不克扣货款。
这般百年难遇的主顾……他最终咬牙应承下来。
为求稳妥,他选择在夜里蒙面将对方带入崇吾山,且遣走了所有工人,只留下白勇和白建成。
当时去矿洞时,祝方带了一个人。
一个身穿繁复华服,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子。
而眼前这四位煞星,正是为寻那中年男子而来。
叶宣良像条死鱼般瘫在地上,被踢了好几脚,才缓缓睁开眼睛。
“那人...统共就在洞里待了两刻钟,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哪晓得他去了哪里!”
他有气无力地说着,提及那中年男子,不禁又想起对方当时穿的那双黑靴。
那可真是一双好鞋啊!
上面还绣了金线,低调又奢华。他还想着去都城定做一双,看来是没机会了。
“啊——!啊——!”
凄厉的惨叫惊飞了山间栖息的鸟雀。
直到白建成和叶宣良再度昏死过去,玄衣护卫才停手。
“世子,看来这二人,确实不知郡公的下落。”
被称为世子的男子是瑜国安宁长公主的长子虞瑾明,瑜国现任国君是他的亲舅舅。
他乔装潜入庆国,正是为寻他那突然失踪的父亲。
此时虞瑾明手里拿着父亲的画像。
若江小月在场,她必会认出,画上之人正是她父亲从江上救起的瑜国男子。
“派出去的人还没有结果吗?”虞瑾明眉头紧锁,头也不回地问道。
“方圆十里都问遍了,没人见过郡公。”护卫回道。
虞瑾明转身,目光落在昏迷的白建成身上。
火光映照着他面上的黑色面具,流动着幽光,仅露出的一双桃花眼,便足以窥见其俊美。
但此刻,那双魅惑人心的眼眸中只有凛冽杀意。
“那个叫白勇的,真的死了?”
护卫忙答:“探子去水前村看过尸体,确实死了。尸体表面无外伤,是意外而亡,家属也没有报官。”
护卫停顿了一下,“要不,属下把那些朱砂拿走,回墨玉城看看,能不能把这个祝方引出来?”
从庆国靖南城出关进入瑜国的第一个城池便是墨玉城。
眼下没有其他线索,也只能如此,虞瑾明点了点头。
两名护卫趁夜穿过山坳,再次潜回那个矿洞,却发现洞中堆积的朱砂原石竟全都不翼而飞。
白盛在来回搬运原石时,在矿洞里踩出了两道长长的血痕。
夜色中,两名护卫惊愕之余并未察觉,他们的脚印已印在了那血迹之上。
......
清晨,天色未亮,江小月便翻身下床。
她彻夜未眠,越想越懊悔。
那些玄衣护卫出手这样狠辣,这种熟悉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可能错过了揪出凶手的重大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