彪子把两沓钱一股脑地塞进了怀里,揣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掉出来一分。
他心里头那叫一个美啊!
有钱,有车,还有二叔给撑腰,这感觉,这不比搁哈尔滨累死累活干活强多了?
他正美滋滋地幻想着自己开着拖拉机,在镇上呼啸而过,引来无数人羡慕的目光,尤其是宋丽娟那娘们看到他时,会是啥样的表情。
想到这,他心里头就一阵火热。
这时,他才顾得上问李山河的正事。
“二叔,俺去收猪,那你呢?你去嘎哈去啊?”彪子好奇地问道。
李山河从兜里掏出烟盒,抽出一根递给彪子,自己也点上一根,深吸了一口,缓缓地吐出个烟圈。
他看着远处的青山,慢悠悠地说道:“能嘎哈去,送你二婶去县城生孩子去!”
“啥?去县城生孩子?”
彪子刚把烟叼到嘴上,还没等点着,听到这话,惊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嘴里的烟啪嗒一下就掉在了地上。
他压根顾不上去捡,一脸震惊地看着李山河。
“二叔,你没跟俺开玩笑吧?去县城医院生孩子?那地方不是得了啥大病才去的吗?生个孩子,至于跑那么老远?”
彪子的反应,跟昨天晚上屋里几个女人的反应一模一样。
在这个年代的农村人观念里,医院,尤其是县城的大医院,那就是鬼门关的代名词。
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愿意往那地方跑。
生孩子这种事,在家里请个接生婆,是天经地义的。
专门跑去县城医院生,那简直是闻所未闻,说出去都得被人当成笑话。
李山河看着彪子那副大惊小怪的样子,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想啥。
他弹了弹烟灰,淡淡地说道:“啥至于不至于的。你二婶这肚子,眼瞅着就到日子了。在家里生,万一出点啥事,后悔都来不及。去医院,有医生有护士,保险!”
他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彪子,继续说道:“再说了,咱家现在有这个条件,干啥非得让你二婶她们遭那个罪,冒那个险?”
彪子听着李山河的话,愣愣地站在原地,半天没说出话来。
他脑子虽然简单,但不是傻。
他能听出李山河话里那份沉甸甸的关心和担当。
是啊,二叔说得对。
有条件了,为啥不让自家的女人过得好点,安全点?
他想起了自己家里的媳妇,刘晓娟。
小娟的肚子也一天比一天大了,算算日子,和田玉兰差不多。
一想到刘晓娟到时候也要在家里,跟村里其他女人一样,疼得死去活来,把命交到接生婆和老天爷手里,彪子的心就揪了起来。
他以前没想过这些,觉得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天经地义。
可现在被李山河这么一点,他心里头那根弦,一下子就被拨动了。
他看着李山河,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敬佩。
二叔就是二叔,想的就是比他远,比他周全。
彪子是个爽快人,心里头想啥,嘴上就说啥。
他一咬牙,一跺脚,走上前,一脸郑重地对李山河说道:“二叔!”
李山河看他这副严肃的样子,挑了挑眉:“嘎哈?又想起来啥旧账了?”
“不是!”彪子赶紧摆手,他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说道:“二叔,那你上县城的时候,把俺媳妇也带上呗?俺媳妇也快了,让她也去医院生,行不?”
他说完,就一脸紧张地看着李山河,生怕他不同意。
李山河听到这话,却是笑了。
他伸出手,在彪子的胸口上捶了一下,笑骂道:“你个憨货,我还以为啥事儿呢!这有啥不行的?你二叔是那种不够意思的人吗?”
彪子被他捶得一个踉跄,脸上却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嘿嘿,俺就知道二叔够意思!”
李山河看着他,心里头也是一阵熨帖。
他就喜欢彪子这一点,实在,不绕弯子。
一世人,两兄弟,有事儿就直说,假假咕咕的,那就没意思了。
我让你办事,直接吩咐。
你找我帮忙,我直接给你干了。
这才得劲!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李山河说道,“到时候花了多少钱,你记着,回来告诉我一声。”
彪子一听,赶紧说道:“二叔,钱的事你不用管,俺有!你到时候直接告诉俺个数,俺给你!”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自己揣着钱的胸口。
虽然他知道那钱是收猪和给宋丽娟的,但那架势,就好像是他自己的小金库一样。
李山河点点头:“知道了,赶紧滚蛋,收猪去吧!买完猪,直接拉到后院,别从前门走,动静太大。”
“好嘞!”
彪子被骂了也不生气,应了一声,搓着手,兴高采烈地就走向了那台让他魂牵梦绕的拖拉机。
他笨拙地爬上驾驶座,学着李山河的样子,又是挂挡,又是踩离合。
“突突突……突突突……”
伴随着一阵黑烟,拖拉机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彪子坐在高高的驾驶座上,挺直了腰杆,脸上洋溢着无比的自豪和骄傲。
他冲着李山河挥了挥手,然后挂上档,一脚油门下去。
拖拉机噌的一下,就朝着院子外面冲了出去,那架势,跟脱缰的野马似的。
李山河看着那摇摇晃晃远去的拖拉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掐灭了烟头,心里头的一块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
彪子这边安排好了,接下来,就是家里的事儿了。
他转过身,朝着西屋的方向,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
“媳妇们!收拾东西!咱去县城了!”
这一嗓子,中气十足,传遍了整个李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