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光从银戒中炸开，沈知律的手指还在颤抖。她的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噬灵阵的黑色漩涡仍在旋转，但速度变慢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精血正被一点点抽走，皮肤上的裂痕越来越多，金色血液顺着衣角滴落。
她没有时间了。
她把银戒按得更深，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血色晶体完全暴露在空气中，表面那些古老符号开始跳动。这不是普通的阵法材料，是她十二岁那年，用古玉划破手指时，渗入残卷的血与魂融合而成的东西。它一直沉睡在戒指里，直到现在才真正苏醒。
她咬破舌尖，一口混着神魂之力的血雾喷在晶体上。血雾落在符号之间，像是钥匙插进了锁孔。晶体猛然震动，红光扫过九根石柱，原本幽蓝的火焰突然出现一丝紊乱。
噬灵阵的节奏被打断了一瞬。
就是现在。
她闭上眼，意识沉入晶体内部。那里有一道虚影，像是一位女子站在阵图中央，双手结印。那是阵母留下的印记，只有血脉传人才能看见。她伸手触碰那道影子，脑海中立刻浮现出一段符文——【归源·逆噬】。
这是她曾在濒死时推演过的反制阵引，从未成功过。因为启动条件太苛刻：必须在精血将尽、神识剥离之际，以心神为笔，逆律之痕为墨，在规则缝隙中强行改写轨迹。
她开始刻画。
每一笔都像是在割自己的经脉。她的手臂已经抬不起来，只能靠意念驱动。红光顺着她的意识蔓延，在虚空中勾勒出逆转的路径。那条路通向噬灵阵的核心，也就是萧云谏脚下阵盘的位置。
萧云谏察觉到了异常。
他抬头看向沈知律，发现她虽然跪在地上，但脊背挺直。她的双眼紧闭，脸上却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知道这种状态不对。
“镇魂印，锁脉！”
他右手拍向额头，一道金纹浮现，随即化作锁链状符文缠绕全身。这是萧云家秘传的血脉禁术，能在短时间内稳固阵法连接。他双手快速结印，九根石柱的震动减弱，火焰重新稳定下来。
黑色漩涡继续旋转，吸力再次增强。
可就在这时，第一根石柱的火焰变了颜色。
由蓝转红，只是一瞬间的事。紧接着，第二根、第三根……火焰全部染成血红。吸力戛然而止，原本流向漩涡的灵气流开始倒退。那些被吞噬的金色血气和散逸的灵力，像潮水一样回涌。
萧云谏猛地睁眼。
“不可能！”
他迅速后撤，想要脱离阵盘中心。但他动作刚起，一股强大的冲击波迎面撞来。他的身体腾空飞出，重重摔在地上，膝盖砸进碎石中。他抬手想再结印，却发现掌心发麻，灵力运转受阻。
噬灵阵反噬了。
他抬头看去，只见九根石柱接连爆裂。每一声炸响都伴随着红光冲天。最后一根石柱崩塌时，整个阵法核心轰然倒转，化作一道粗大的血色光柱直贯天际。
他被余波扫中，胸口如遭重击。一口血喷了出来，体内的修为气息开始失控。他拼命压制，但根本挡不住。经脉寸断的感觉从四肢蔓延到丹田，元婴在识海中剧烈震颤。
修为节节下跌。
合体巅峰→大乘中期→化神后期→元婴初期。
他跪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沈知律缓缓睁开眼。
她还站在原地，双脚没动。但她的心跳越来越稳，银戒中的红光不再闪烁，而是持续燃烧。她的衣服破了多处，身上全是裂痕，血还在流。可她没有倒下。
她看着远处跪着的萧云谏，声音很轻，却清晰传入对方耳中：“你是想吞我的命脉？”
她抬起左手，银戒对准天空。血色光柱随着她的动作缓缓下沉，最终汇聚在她掌心，形成一枚旋转的微型阵图。
“那你有没有想过，”她说，“被吞噬的人，会是谁。”
萧云谏抬起头，脸色苍白。他的手指还在动，试图凝聚最后一点灵力。他知道篡忆术还能用一次。只要让她的神识出现一瞬间的混乱，就能打断逆转。
他掐诀，指尖泛起微弱的灰光。
沈知律早有准备。
她在启动逆律之痕前，就已经把一部分意识寄存在白璃给的监控玉简里。那个玉简藏在咖啡店的柜台下方，通过独立线路连接着城市边缘的信号塔。此刻，一道极细微的信号正从远方传来，像是一根线，稳住了她的神识。
篡忆术的波动扫过，却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她的意识如铁。
反噬之力还在持续。地面裂开更多缝隙，灵脉的震动越来越强。整片战场都在崩塌。但她站得很稳。
萧云谏的灵力彻底耗尽。
他坐在地上，背靠着一块碎石。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掌控与冷漠，而是第一次出现了动摇。他盯着沈知律，声音沙哑：“你……到底是什么人？”
沈知律没有回答。
她只是向前走了一步。
脚下的碎石发出脆响。
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废墟之上。风吹过，带起她破损的衣角。她停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低头看他。
“我不是你要找的祭品。”她说，“也不是你能控制的工具。”
她抬起手，银戒红光微闪。
“我是阵母。”
她顿了一下，声音更冷：“而你，只是规则的囚徒。”
萧云谏没再说话。
他低着头，手指松开，灰光熄灭。
远处的地脉仍在震动，裂缝中渗出淡淡的灵气雾。天空没有云，但光线变得昏暗。这场战斗还没有完全结束，可胜负已分。
沈知律站在原地，没有追击，也没有离开。她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每一处伤口都在提醒她快要支撑不住。但她不能倒。
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萧云家族不会善罢甘休。长老团会介入。韩九幽也会行动。她必须保持清醒，守住这个局面。
她抬起右手，抹去嘴角的血。
风从背后吹来，带着焦土和金属的味道。
她的银戒忽然轻轻一震。
她低头看去，戒面上的裂缝正在缓缓闭合。血色晶体缩回凹槽，红光渐渐内敛。刚才那一击耗尽了它的力量，现在它需要时间恢复。
但她已经完成了最危险的一步。
她转身，面向战场中央。
那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坑洞，周围散落着石柱碎片。噬灵阵彻底毁了。灵脉的流动开始恢复正常，虽然还不稳定，但至少不再被人为操控。
她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
一道极细的血线落下，在地面画出一个符号。那是她记忆中最古老的阵纹之一，用来标记战区边界，防止外人随意进入。
她做完这一切，才慢慢蹲下身，用手撑住膝盖。
她的视线有点模糊。
但她还是看清了前方的地面上，有一块碎裂的青瓷片。那是萧云谏之前握在手中的珠子残留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边缘沾着一点血迹。
她伸出手，想去捡。
手指刚碰到瓷片，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
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一下，差点倒下。她咬牙撑住，另一只手按在地面，指甲抠进泥土里。
她不能晕。
她必须记住这里的一切。
她用力抓住那片瓷片，把它放进衣袋。
然后她慢慢抬起头，望向远方。
城市的轮廓在地平线上若隐若现。那是凡人生活的地方，也是她藏身多年的地方。白璃还在那里等消息。苏清漪可能已经收到信号。青霜也该行动了。
她不能停下。
她扶着一块石头站起来，站得笔直。
风吹起她的头发，露出脖颈上的伤痕。她的衣服还在滴血，但她没有低头看。
她只是站着，望着前方。
远处的地缝中，又有一缕灵气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