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生擒扈三娘,梁山阵前一片欢腾,士气大振。然而,望着依旧固若金汤、机关密布的祝家庄,林冲心知强攻绝非上策,正自沉吟破敌之法。
中军大帐内,王伦得知消息,眼中却闪过一丝精光。他唤来林冲、武松、朱贵等人议事。
“林教头生擒扈三娘,乃是大功一件。”王伦首先肯定了林冲的武勇,随即话锋一转,“然,此人杀之无益,放之,或有大用。”
林冲拱手道:“全凭寨主定夺。”他生性沉稳,并非嗜杀之人,擒拿扈三娘更多是出于战术考量。
王伦微微一笑,成竹在胸:“扈家庄与祝家庄虽有盟约,但经我书信陈明利害,又亲眼见得祝家背信弃义之举,心中必然已有裂痕。如今扈三娘被擒,扈家庄上下定是惊惧交加。此时,正是我等施恩结盟,分化独龙岗的最佳时机!”
他看向众人,下令道:“林冲兄弟,你继续指挥大军,围困祝家庄,佯装强攻,施加压力,但不必急于破庄,避免弟兄们无谓伤亡。武松兄弟,朱贵兄弟,你二人随我,带上扈三娘,再选几个机灵随从,随我亲往扈家庄走一遭!”
林冲闻言,深知王伦此去关乎破局关键,肃然道:“寨主亲自涉险,务必小心!林冲在此,必稳住阵脚!”
武松则摩拳擦掌:“哥哥放心,有武松在,定保哥哥无恙!”
计议已定,王伦一行人押着被缚双手但未加镣铐的扈三娘,离开梁山大队,绕道前往独龙岗东侧的扈家庄。
与此同时,扈三娘兵败被擒的消息早已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扈家庄。庄内顿时一片恐慌,老庄主扈太公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独子“飞天虎”扈成也是眉头紧锁,又气又急。气的是妹妹不听劝告,非要出战;急的是妹妹落入梁山之手,生死难料,更担忧梁山接下来便要攻打扈家庄。
“父亲,如今之计,唯有紧守庄院,再派人去……去祝家庄求援?”扈成语气带着犹豫,他自己都觉得去找刚刚背弃了李应的祝家庄求援,甚是讽刺与不安。
扈太公长叹一声,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无奈:“祝家庄自身难保,岂会来救?况且其行事如此卑劣,与之同盟,实乃与虎谋皮啊!”
就在扈家庄上下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之中时,庄丁忽然连滚爬爬地进来禀报:“庄……庄主!少庄主!梁……梁山泊主王伦,带着一队人,押着……押着小姐,到庄外了!说是……说是来送还小姐的!”
“什么?!”扈太公和扈成同时惊得站起身来,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难以置信。擒了人,不但不杀,还亲自送上门来?这王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快!打开庄门,随我出迎!”扈太公到底是经过风浪的,虽惊疑不定,但礼数不能失,更关乎女儿性命,当即整理衣冠,带着扈成和几个家将,匆匆出庄。
庄门外,只见王伦一袭白衣,并未着甲,只带着武松、朱贵等七八人,气度从容。扈三娘站在他身侧,双手虽被缚,但神色复杂,并无受过虐待的痕迹。
“王……王寨主大驾光临,老夫有失远迎!”扈太公连忙上前,姿态放得极低。
王伦拱手还礼,笑容温和:“扈老庄主不必多礼。今日王某前来,一为送还令嫒,二来,是想与贵庄交个朋友。”说着,对武松示意。武松上前,解开了扈三娘的绑绳。
扈三娘活动了一下手腕,看了王伦一眼,眼神复杂,默默走到父兄身边。扈太公和扈成见女儿(妹妹)安然归来,心中一块大石落地,对王伦的敌意和戒心顿时消减了大半。
“多谢王寨主高义!快,庄内请!”扈太公连忙将王伦一行人请入庄内客厅,吩咐奉上香茗。
分宾主落座后,扈太公试探着问道:“王寨主释放小女,老夫感激不尽。只是……不知寨主方才所言‘交个朋友’,是何用意?”
王伦知道关键时候到了,他放下茶盏,神色转为郑重,开始了他精心准备的游说:
“扈老庄主,扈成兄弟,三娘姑娘,今日王某开门见山,有几句话,不吐不快。”他目光扫过扈家父子,“首先,祝家庄背信弃义,设计擒拿盟友李应,又趁火打劫,洗劫李家庄,此事想必贵庄已有耳闻。如此行径,可谓不仁不义,禽兽不如!与这等人家结盟,扈老庄主难道不觉得如芒在背,寝食难安吗?”
扈太公与扈成对视一眼,沉默不语,但脸上的表情已说明了一切。扈三娘更是想起祝彪突围搬兵,竟未派人知会扈家庄一声,心中愈发冰凉。
王伦趁热打铁:“其二,我梁山此番兴兵,只为讨伐祝氏,替天行道,救出我被擒的兄弟刘唐,与贵庄本无仇怨。此前冲突,皆因立场不同,各为其‘盟’而已。如今,三娘姑娘我已送回,足见梁山诚意。”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今的独龙岗,三庄联盟名存实亡!李家庄已毁,祝家庄覆灭在即!扈老庄主,您想想,待我梁山踏平祝家庄之后,这独龙岗,乃至这周边地界,扈家庄将何去何从?是独自面对可能来自官府的猜忌、清算?还是面对其他觊觎此地利益的豪强?亦或是……与我梁山,结为一个全新的、更可靠的盟友?”
这番话如同重锤,敲在扈太公和扈成的心上。他们之前只是担忧眼前危机,王伦却直接将扈家庄未来的生存困境摆在了台面上。
王伦观察着他们的神色,抛出了具体的合作方案:“王某提议,扈家庄与我梁山,可暗中结盟,互为犄角。明面上,贵庄仍是良善大户;暗地里,我可委托贵庄,利用你们的渠道和人脉,为我梁山采买、转运一些不易获得的物资,例如上等铁料、药材、盐巴等,梁山必以市价甚至溢价支付,绝不让扈家庄吃亏!同时,我梁山八百里水泊,便是扈家庄最坚实的后盾!但凡有谁敢欺辱贵庄,便是我梁山之敌,必倾力相助!如此,贵庄可得实利,保平安,而我梁山亦能获得亟需的物资渠道,两全其美,岂不胜过与那豺狼为伍,朝不保夕?”
这番分析,将利害关系剖析得淋漓尽致,既指出了扈家庄潜在的危机,又给出了切实可行的出路和巨大的利益。扈太公呼吸不由得急促起来,扈成更是眼中放光。若能搭上梁山这条线,不仅眼前危机可解,庄子的未来似乎也更有了保障。
扈成猛地站起身,对王伦抱拳,语气激动:“王寨主深谋远虑,句句说到我扈成心坎里!那祝家父子,确非良配!我扈成愿助梁山,共破祝家庄!”
他压低声音,献上一计:“王寨主,我可假意率领庄客,前往祝家庄助战,就说是听闻三娘被擒,特来救援。庄内路径机关,我略知一二,可做内应!待约定时辰,里应外合,必可一举破庄!”
王伦闻言大喜:“扈成兄弟此计大妙!若得兄弟相助,破祝家庄易如反掌!”他当即决定,“为策万全,我派武松兄弟扮作你的亲随,一同入庄,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武松慨然应诺:“哥哥放心!”
大事议定,气氛顿时融洽起来。王伦看着一旁英姿飒爽的扈三娘,又看了看沉稳刚毅的林冲(虽不在场,但其威名已显),心中一动,笑道:“扈老庄主,王某尚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王寨主但讲无妨。”扈太公此刻对王伦已是信服有加。
“我梁山统领林冲,英雄了得,曾任八十万禁军教头,为人忠义,武艺超群,只是……唉,发妻不幸早逝,至今孑然一身。”王伦语气诚恳,“今日见三娘姑娘,巾帼不让须眉,与林教头正是良配。王某愿冒昧做个媒人,待破了祝家庄后,促成这段姻缘,不知扈老庄主意下如何?”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扈三娘霎时羞得满脸通红,垂下头去,手指绞着衣角,却并未出言反对,心中竟莫名浮现出昨日阵前,林冲那沉稳如山、擒拿她时那举重若轻的身影。扈太公和扈成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意动。若能和林冲这等人物结亲,那扈家庄与梁山的联盟可就更加牢不可破了!
扈太公捻须沉吟片刻,终于展颜笑道:“林教头英雄之名,老夫亦有耳闻。若能得此佳婿,实乃小女之福!一切……但凭王寨主做主!待破了祝家庄,便操办婚事!”
“好!一言为定!”王伦抚掌大笑。
一场原本充满敌意的会面,最终以宾主尽欢、盟约缔结、兼定下一桩良缘而告终。王伦凭借其精准的形势分析、切实的利益许诺和巧妙的情感纽带,兵不血刃地瓦解了独龙岗最后的联盟,为梁山扫清了最大的障碍,也为最终攻破祝家庄,埋下了最致命的一步暗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