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静端着面出来的时候,还瞧见宋承景一脸尴尬地站在他妈面前,不知道被训了什么。
他们这外头热闹,相比较之下宋承恒屋里就安静得多,只有缝纫机的声音在响,这天逐渐转冷,叶文清想给宋怀煜多做几身厚衣裳。
宋承恒进屋之后,脑子里一直回想着宋承景说的话。
“想让嫂子原谅你,首先就不能要脸啊,哥,要我说你还是太端着了,你想想当初嫂子为什么选择和你结婚,不就是看上你这张脸吗?”
“你要发挥你的优势,偶尔再展露一下自己脆弱的一面,适当的示弱,嫂子才能心软不是?”
“别总什么都自己硬扛着,你们俩是过日子,又不是干仗,不是非要分出个谁输谁赢。”
宋承恒难得觉得宋承景这张嘴里,也吐出了几句能作为参考的话,也难怪弟妹那么轻而易举就把宋承景做的错事揭过去,毕竟宋承景这小子从小撒娇耍赖就是一把好手。
撒娇这事,不论是宋承景还是宋承妄都比他拿手,宋承恒总端着老大的派头,觉得身为家中长子,还是要有沉稳点。
总不能一家三兄弟,三个都不靠谱,这久而久之,宋承恒还真一时间改不掉,更做不出像宋承景那样浑然天成毫不做作的撒娇。
因为思考走神太久,叶文清都注意到宋承恒今天一直死死盯着自己有点异样,平时宋承恒看她的时候,都不会太久,在她转过头之前就会转移视线。
但是今天,宋承恒这有点不对劲,直勾勾地看着,瞧着一点也不怕被发现。
叶文清转头和宋承恒对视,宋承恒在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回神后有那么一点不自在,下意识想要挪开视线,但又想起宋承景的话。
他硬生生忍住假装无事发生的念头,反而在看着她的时候悄悄地垂下眼眸,原本直挺的肩也耷下来,嘴角露出一丝自嘲地开口问道:“你有没有觉得我很没用?”
在叶文清眼里,宋承恒永远是冷淡的,骄傲的,甚至强大到好像能抗下所有,就连当初孩子出事,她能看到他的痛苦,却唯独看不到他的脆弱。
他似乎不管什么时候都不会倒下,像找到儿子的时候,他在激动之余还会留下一分理智,在他爸生病的时候,担忧之余却又能沉稳地处理伤害他爸的那些人。
宋承恒这样的人确实很可靠,很厉害,不论是作为机械厂的厂长,还是宋家的老大都做得极其出色。
他这样的人什么都好,但唯独好像不是一个合适的枕边人,叶文清觉得自己对宋承恒来说,只是妻子,不是爱人,因为她总看不透他的情绪,摸不透他真实的想法。
就像她和宋承恒似乎永远不会像公婆那样大吵一架,当初怀孕的时候自己出意外,宋承恒赶来的时候只是沉默地一言不发,他愧疚痛苦,却又极致地克制。
叶文清感觉自己似乎从来不懂宋承恒,从来没有真正的感知过他真实的情绪,两人之间像是有一层屏障,阻挡在他们面前。
但现在,宋承恒这片刻泄露出的真实情绪,让叶文清有些错愕,错愕宋承恒原来不是不会感觉累的机械,他是人,是会累会失落的人。
叶文清看着这样失意的宋承恒,心底确实不是滋味,她不管是出于家人还是孩子母亲的角度,都不希望宋承恒陷入这样的自我怀疑。
“为什么会这么说?”叶文清望着宋承恒问。
宋承恒确实能忍,但就像叶文清想的那样,他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只是幼年时候的经历让他习惯性地自我保护,很少情绪外露。
但之前不论是他妈和他交心说的那些话,还是承景承妄私下的开导,都让宋承恒觉得,或许自己应该坦诚一些,至少对自己的枕边人,应该再坦诚一些。
“几年前你出事,我没能护住你,怀煜的事,也是承景先发现端倪,再加上后来我爸出事,我就在门外,却也没能阻拦……”
宋承恒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眼里的迷茫做不得假,不论是儿子还是他爸的事,他都无数次被愧疚折磨,但那种情况下,又不允许他先露出一丝崩溃。
叶文清看着宋承恒,看着他终于将藏了几年的痛苦掀开,赤裸裸地展露在她的面前。
她以前真以为宋承恒是不是真没有心,永远也学不会和别人交心,她当初对宋承恒失望,也是因为宁可他们俩一起哭一场,而不是宋承恒还在那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不是没有感觉到过痛苦,为什么不愿意展露一星半点?要一直到现在,才稍稍展露些许。
叶文清看不明白,她真的看不明白宋承恒,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是现在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