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宅。
    下午黄玲儿一听陈行的话,就明白过来。
    于是还没到晚上就亲自到厨房张罗饭菜。
    忙前忙后,时不时问陈行自己的衣裳是否得体。
    陈行说了一句,你这身子穿什么都不得体。
    气得她好一顿张牙舞爪。
    最终无奈选了一件最宽松的衣裳,这才作罢。
    刚酉时初,吴青果然带着一个女人走进来。
    “爷。这是瑞娘。”
    吴青穿着一身长袍绸缎,笑着介绍旁边一个皮肤微黑,但眼睛很是明亮的少女。
    “我叫黄玲儿,你多大啊?”
    黄玲儿笑呵呵上前拉着瑞娘的手,“我本想弄些你们那边的菜,怕不合你胃口。可宅子里实在没人会做,干脆我亲自下厨,做了两道我们这里的,一会你尝尝看……”
    热络的态度让原本还有些不安的吴青,一下子把心放进了肚子。
    瑞娘也是不怕生,有一股子海浪搏食出来的彪悍气质,大大咧咧道:“我十九了,我不忌口,只要是吃的都成。”
    两个女人坐在一块拉着家常。
    陈行只在瑞娘进门的时候看了一眼,便默默收回目光。
    四人落座。
    吴青与陈行聊着生意,黄玲儿与瑞娘聊着海边趣事。
    “你骗人吧。”
    黄玲儿瞪大眼,“比锅还大的东珠?”
    “我可没有骗你。”
    瑞娘瞪着眼看向吴青,“不信你问他。”
    “是真的。”吴青笑道:“就在淮南东潮府,是淮南巡检司去年杀了一只两千年道行的蚌妖所获。”
    “乖乖……”
    黄玲儿嘀咕着,心中幻想那么大的东珠该是什么样。
    就这么,气氛逐渐升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吴青起身告辞,陈行含笑顿首。
    一夜无话。
    次日,刚睡醒的吴青忽然接到手下弟兄传话,一船货在泗水码头出了岔子,于是顾不得吃饭,连忙赶过去处理。
    独自一人正待在家的瑞娘正准备睡个回笼觉,然后就看到几个陌生的武服男子闯进来。
    “你们是什么人?”
    瑞娘一脸惊恐,拎着旁边的木棒胡乱挥舞。
    为首之人正是徐旺,只见他笑呵呵道:“我家大人有请。”
    “你家大人?是……那位陈爷?”
    瑞娘愣了一下。
    徐旺笑眯眯点头,“夫人不要耽搁,还是快些跟我们走吧。”
    那个姓陈的看上我了?
    瑞娘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犹豫片刻,还是选择乖乖跟着徐旺他们走。
    一行人出了城,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山后。
    陈行坐在山涧小溪前,手里握着一根鱼竿。
    “大人!”
    徐旺冲他背影拱手。
    “扔进去。”
    陈行没有回头。
    徐旺一摆手,两个辅刀郎直接把瑞娘推进旁边一个足有两人高的大坑。
    瑞娘跌坐在坑底,茫然抬头,只见一架架劲弩被辅刀郎们握在手里,锋利的弩箭正指着自己!
    “大人?”
    “杀。”
    头顶传来交谈声。
    从始至终,陈行都没回头看她一眼,说一句话。
    “等等!我是吴青的媳妇,你们这是在……”
    “嗖嗖嗖!”
    辅刀郎管你这那,大人下令,他们想都没想就扣动扳机。
    瑞娘吓得抱头躲闪,四五根弩箭立时便穿透了她的胳膊腰腹。
    “呜呜……你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坑底绝望的瑞娘哭喊不已,“吴青!你在哪啊,吴青!!”
    头顶上的辅刀郎没有回应,只是见她没死,再次填装起弩箭。
    见此,瑞娘眼中瞳孔一缩,就在弩箭即将发射时,默默站起身,“等等!你是武者,如何看穿我的?有道家灵宝?”
    回应她的是又一波弩箭。
    她哪里知道,昨晚跟陈行一照面,自己就暴露了底细。
    六品辟海恶癖这玩意,没招啊!
    虽然不知道是哪个体系,但……
    现在不就知道了吗?
    瑞娘一咬牙,青色鳞片覆盖全身,叮叮当当拦下这些弩箭。
    就在她双腿弯曲,想要跳出大坑时,一道汹涌的刀意压迫而来。
    如坠冰窟的感觉让她手脚冰凉,体内妖力一丝一毫都运转不了。
    站在坑上的辅刀郎各个面无表情,低头装着弩箭,瞄准,扣动扳机。
    “嗖嗖嗖!”
    没了妖力加持的鳞片,在如此近的距离下难以阻止,很快她身上就又多了几支弩箭。
    “我没害过人啊!我就是想趁着鉴天镜被毁,来大盛看看……”
    瑞娘覆盖青鳞的脸上满是绝望。
    但回应她的只有弩机射出箭雨的声响。
    妖物果然生命力顽强。
    足足四五次,才无力躺在坑底,神情绝望。
    “吴青!!!”
    最后发出一声凄厉喊叫,瑞娘闭上眼,等待收割她生命的最后一波弩箭。
    小溪旁,徐旺看着钓鱼的陈行嘟囔道:“大人,看样子不是探子?”
    “何以见得?”
    陈行看着水面下,围着鱼钩就是不肯咬的鱼儿,眉头紧蹙。
    “真要是妖探,得了失心疯才敢来巡检司衙门坐镇的城郭厮混?这不是老鼠舔猫尾,活腻了?”
    徐旺眯了眯眼,挥手示意辅刀郎们先别急,“而且她将死之时也只喊您那位手下的名字,要真是妖探,临死之时何苦呼喊一个凡人姓名?”
    “有道理。”
    陈行将鱼竿丢进水里,顺便挥出一道真气,把溪水里的鱼儿都给炸上岸。
    而后才慢悠悠走到坑边,蹲下去笑道:“人妖之恋,听着邪乎啊?要是看上像我这样的还情有可原,可看上吴青那锃光瓦亮的脑袋,我是不信的。
    下辈子见。”
    说罢右手微微抬起。
    身旁辅刀郎纷纷抬起弩机瞄准。
    瑞娘睁开眼,看着一支支泛着寒光的弩箭,眼中泪光闪烁。
    “吴青,我疼……”
    闻此。
    陈行默默起身,拧眉不语。
    旁边徐旺轻声道:“总检令牌中记录着所有异族善类,凡上此册,每月必须到巡检司接受一次检查,看看这一个月是否有血煞之气。
    只要检查通过,便可继续逗留。
    满五年无事,视同盛民。而后一年一去巡检司。
    这条规矩虽然存在多年,但花名册上的名字,听旁人说连五百之数都没有,其中大部分是盛朝道家阴修。
    银禾府那个监视我们的曹氏老祖,便在此列。”
    “我有说相信她了吗?”
    陈行撇撇嘴,冲坑底下的瑞娘平静开口。
    “你去跟吴青坦白身份,然后说自己可能被我们发现了,得马上走。不然被发现就是死。
    吴青答应跟你走,你活。
    愿意赌一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