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平时很少饮酒的曹老爷子却喝的酩酊大醉,由江姨照顾着歇息去了。
夜星辰搀着曹皮诺回到通古斎,米粒也早早回去休息,唯一让人奇怪的是白色小鸟,它不仅精通人言,竟然还喜欢喝酒。
别看它身子小,喝的酒比曹老爷子还多,也不知装到哪里去了。
夜星辰有些惊疑不定,他小时候就见过白色小鸟。
那个时候的它很呆,不通人言,不会喝酒,无法飞行,就像只呆头鹅,整天只知道吃吃吃、睡睡睡、叫叫叫,甚至如今都不记得自己了,这中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夜星辰若有所思,却想不出个头绪。
隐约间,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只是那句话太过离奇,也太过惊世骇俗,他无论如何无法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
若真如爷爷所说,那白色小鸟就太过惊奇诡谲了。
想着想着,眼皮越来越沉,伴随着曹皮诺的呼噜声,夜星辰终于陷入梦乡。
梦中,他梦到了很多,梦到了爷爷,梦到了父亲,梦到了曹皮诺……唯独没有梦到自己。
似乎他永远独立于世界之外,被所有人忘记,不被任何人记得,但这不是他想到的。
他想要什么?
他也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有很多很多事没做,有很多很多事要完成,但这些事都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那个家族,那个世界……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传来,夜星辰猛然坐起,眼神凌厉的看向门外。
透过门窗,他看到一道人影在快速接近。
夜星辰眉头一皱,冷厉的寒意化作一丝无奈与苦笑。
“小哥哥,小哥哥,快起床,我们去见卢教授了,”焦急的叫喊伴随着跑步声越来越近。
“哎呀!”
夜星辰刚开门,就与米粒撞了个满怀,若不是身强体壮,必定被撞倒。
只是他没事,米粒可惨了。
“小哥哥,好疼啊……”
米粒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揉着小屁股,疼的眼泪在打转,委屈的看着夜星辰。
“什么小哥哥?我哪里小了?我不小,我很大,”夜星辰眼角一颤,嘟囔了一句,随后问道:“没事吧?”
“没事,没事,呵呵呵呵……”
见夜星辰关心自己,米粒傻笑着,都顾不得疼痛了。
“好了,我们走吧。”
“好的,夜哥哥。”
“夜哥哥?”夜星辰脚步一顿。
“是啊,你就是我的夜哥哥啊,还记得当初的约定吗?”
“约……算了,你爱怎么叫就怎么叫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夜星辰不再理会米粒,向外走去,头也不回的喊道:“老曹,走了,太阳晒屁股了……”
“好嘞,等等我!”
这么大的动静,曹皮诺如何听不到?如何能不醒?只是好不容易遇到好酒,好不容易能宰老头子一顿,他怎能放过?
他可比不上财大气粗的老头子,平日里只配喝二锅头,茅台?想都别想。
所以,他喝的太多了。
两人跟着米粒七拐八转,来到一个小院前,院子的大门左侧挂着一副白底黑字的牌匾,上面写着“文物研究所”五个大字。
“哟呵?”
刚一进门,曹皮诺便大喊大叫起来,似乎遇到了惊奇之事,看到了震惊之物。
“哥们儿,你怎么能穿呢大衣骑摩托呢?作孽啊,糟蹋东西啊,你应该穿喇叭裤、戴蛤蟆镜、疏大背头,这样才有范儿啊……”
“哎哟,哥们儿你是哪家的败家玩意儿?竟然把车头灯刮花了?太不珍惜东西了。”
那心疼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的摩托车呢。
“你谁啊?我们认识?”
文物研究所门口,一靠坐在摩托车上抽着烟的年轻男子皱眉问道。
看着眼前自来熟的汉子,宫明一脸愣神,非亲非故的,这家伙哪来的脸找他搭话?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自来熟?
“你不认识吗?在这北京城,哪有不认识曹爷我的……”
“宫大哥,这是曹皮子,曹爷爷的孙子,”不等曹皮诺说完,米粒连忙说道,她怕两人一言不合打起来。
“曹皮子?”宫明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伸出了手:“哦,曹皮子你好。”
曹皮诺:“……”
我不想说话,我不想活了,我太难了,我太可怜了。
夜星辰一怔,嘴角含笑,沉默了。
米粒一愣,满眼笑意,不说话了。
“曹哥,你怎么在这儿?”
文物研究所内走出几道人影,其中一人认出曹皮诺,连忙打招呼。
“阿兵?你怎么在这里?”曹皮诺看向来人,一脸惊奇。
司徒兵与他从小认识,都生活在军大院之中,不同的是,曹皮诺是现实中的自家孩子,司徒兵是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
别看曹皮诺比司徒兵大八九岁,但两人的地位可是天差地别。
据他所知,司徒兵身为一连之长,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次是出任务,才回来一次,还想着过两天去找曹哥你呢,”司徒兵笑着说道,随后话锋一转:“曹哥,你来这里是……”
司徒兵看了米粒一眼,见她低着头,不知所措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
“哦,这不是听说这里有大活干吗?就带着兄弟见识见识,”曹皮诺撇了眼米粒。
“见识?这里是你能见识的地方吗?”司徒兵旁边的女子冷哼一声。
她抱着肩膀,看向曹皮诺的眼神很是不屑。
那模样,就像曹皮诺欠她几百万似的。
“司徒玉,怎么,还记仇呢?”曹皮诺挠了挠头,看向女子的眼神有些闪躲:“不就是吃了你的小白兔吗?你明明吃的比我还多。”
有问题,绝对有问题。
米粒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一会儿看向曹皮诺,一会儿看向司徒玉,似乎发现了很好玩的事情。
有情况,绝对有情况。
这不是夜星辰一个人的想法,是所有人的想法。
但相比起宫明、司徒兵、司徒玉,其他人看向曹皮诺和夜星辰的目光就不同了,他们或淡漠,或平静,或敌视,唯一相同的是……近而远之。
这里是文物研究所,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
“哼,”司徒玉没有理会曹皮诺,直接转身向院内走去。
“小玉……”司徒兵喊了一声,无奈叹息一声:“曹哥,你别在意,小玉这脾气……”
“行了,我懂,”曹皮诺淡淡的说道,扒拉开司徒兵,就往里面走去。
结果刚一进院,再次惊呼起来。
“哇哦,国内第一辆自行车飞鸽,不吃草的小毛驴永久,单车中的贵族凤凰,都是奢侈品……先不说一辆最少都要一百五六十块,这还是有钱没票买不来的好东西。”
说实话,曹皮诺羡慕了,心酸了,想他堂堂曹家唯一继承人,结果连个自行车、摩托车都没有,老头子更是一分钱不给。
他,太难了。
哪料再一转身,仔细一瞧,用力一瞅,他更难受了,你猜他看到了什么?
除了司徒兵穿着绿军装,其他人一个个都穿着呢大衣,套着的确良裤子,戴着上海牌手表,缠着围脖……
一看就是富家大少大小姐,若是一起骑着自行车摩托车炸街,甭提多有范儿了。
只是曹皮诺的眼神越看越红,越看越生气,越看越冷漠。
“怎么,羡慕了?”夜星辰淡笑道,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曹皮诺这种表情。
“那当然,我本来还想给咱俩搞辆自行车呢,”曹皮诺摇了摇头:“如今看来,没必要了,这不是我想要的。”
“哦?这可不像你啊,”夜星辰哑然失笑。
“我只是觉得,祖辈父辈为他们创造了权力、地位、财富,他们却只顾着享受、显摆,不过是一群吸血的混蛋罢了。”
“你倒是懂,不过我怎么感觉你在说你自己?”夜星辰白了曹皮诺一眼。
“我就是在说我自己啊,我那时候比他们还能玩、还嚣张,比如呢大衣,这不是普通人能穿的衣服,也不是普通人能融进去的圈子。”
曹皮诺淡淡的说道:“我那时候整天穿着呢大衣到处显摆,哪知被人盯上,五六个人一起招呼,我也顶不住啊,结果……结果被打的鼻青脸肿,丢人了。”
没错,就是丢人。
在曹老爷子看来,曹家后代至少也要一灭十,十打百,百敌千……
正因为被打的鼻青脸肿,他才被老头子抓去当兵。
他能怎么办?既然胳膊拧不过大腿,他只能屈服于曹老爷子的淫威,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