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齐刷刷聚在盒中,那是一柄长剑。
剑身通体银白,不是凡铁的亮,而是像凝了月光似的,温润中藏着锋芒。
剑身上刻着蜿蜒的雷纹,从剑柄一直绕到剑尖,雷纹凹槽里似乎沁了什么东西,在烛火下泛着极淡的蓝,细看竟像是有细碎的雷光在纹路里轻轻跳动。
剑柄是用千年雷击木做的,握处缠着暗纹皮绳,尾端镶嵌着一颗鸽子蛋大的淡蓝晶石,晶石内部云雾缭绕,里头的雷光更明显,像困着一小团活的雷暴。
哪怕剑没出鞘,那股属于高阶灵器的威压也没散,殿内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似的,连宾客的呼吸都放轻了。
“这、这是……五阶灵器?!”坐在第一排的青云宗长老竟猛地站起身,手里的茶盏晃出半盏茶水都没察觉。
他扶着桌沿,声音发颤,眼神却亮得惊人,“看这雷纹走势,还有剑气里的天雷气息——是五阶顶阶的雷属性长剑!老夫十年前在宗门宝库见过一把四阶雷剑,威压还不及这柄的三成!”
萧长风的手指终于触到了剑柄,那雷击木的温凉瞬间传过来。
紧接着,一股精纯到极致的雷灵力顺着指尖往经脉里钻,不像其他灵力那样需要炼化,反倒像温水融雪似的,瞬间流遍四肢百骸,连他坎水境九阶大圆满的修为似乎都有隐隐向上攀升!
他呼吸骤然急促,胸口起伏着,看向苏慕言的眼神满是难以置信。
“苏公子,这、这也太贵重了!五阶顶阶灵器,便是东域的二流宗门,也只有把最核心的嫡传弟子当未来继承人养,才舍得赐下这样的宝贝!”
台下的李昭彻底慌了,他手里的紫晶髓虽罕见,终究只是辅助突破的材料,用完就没了。
可五阶灵器是能伴随修士一辈子的杀器,无论是争斗还是历练,用处都远非紫晶髓能比!
他脸上的得意彻底垮了,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像被人当众扇了一巴掌,攥着锦盒的指节泛了白,指腹都被盒边硌得发疼。
周围传来宾客的窃窃私语,那些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几分同情,更多的是嘲讽。
李昭咬着牙,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想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可手里的锦盒却像有千斤重,怎么都藏不住。
凌云看见这小人的囧样也不由的冷笑一声。
但他唇边的冷笑只一瞬便敛去,他没心思多看李昭的窘态,目光早被高台上的“惊雷”剑勾住。
准确说,是被剑身上那抹若隐若现的雷光勾住。
方才剑气炸开,凌云体内的灵气也微微震颤,不是被威压所迫,反倒像……共鸣。
更让他心头一震的是,就在那转瞬之间,他失明的右眼竟看见剑身有一道虚幻的影子。
剑体银白的光泽里,竟隐约裹着半截雷龙残躯!
那残躯鳞片泛着淡蓝雷光,龙首贴在剑脊上,似在沉睡,又似与剑中灵力缠在一处,不过眨眼工夫便消散无踪,快得像场错觉。
“那是错觉吗?”,凌云喃喃自语着。
苏慕言见台上萧长风指尖已经离不开剑柄了,随即笑道“哈哈,城主喜欢就好,此剑名为‘惊雷’,在下将其送于城主不是随意之举。”
“哦?此话怎讲?”
“前些时日,我苏家有位归真境强者途经,本想将苏家这把剑收入麾下,可他却算出自己与这剑缘分浅薄,此剑之主并非他,卦象所示,剑主应是火乌城的气运之人,他告知我们将剑赠送新主,沾沾那气运后苏家定然可以非同凡响。”
苏慕言话音刚落,萧长风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连呼吸都加重了几分,“归真境强者吗?整个东域都没有吧,他都意思是此剑在寻主?难道这剑还有别的来历。”
苏慕言目光扫过剑身淡去的雷纹,语气多了几分郑重:“城主有所不知,这‘惊雷’剑并非天生五阶。它本是九阶神器,当年我苏家先祖偶然得之,剑中器灵原是完整的千年雷蛟魂,能引九天惊雷,一剑可劈开万丈山峦,威力无穷。”
“九阶神器?!”这话像颗惊雷炸在殿内,青云宗长老猛地睁大眼睛,手里的茶盏“哐当”一声撞在桌沿,茶水洒了满桌,“竟、竟有此事?那为何会退化成五阶?”
“只因能驾驭它的强者太少。”苏慕言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惋惜,“九阶神器需归真境以上的灵力才能滋养,可后来,苏家能达到归真境的先祖接连陨落,没了匹配的灵力支撑,剑内灵力逐年流失,器灵也陷入沉睡,才一步步退化成如今的五阶。”
萧长风听得心头剧震,他抬头看向苏慕言,眼神里满是震惊与珍视:“苏公子,如此重宝,萧某……萧某实在受之有愧啊!”
“城主不必推辞。”苏慕言摆手,语气笃定,“既然那位大人推定在此地,而此地的最大的不就是城主大人您吗?所以您当之无愧。”
苏慕言话音刚落,殿内还没来得及响起附和的赞叹,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苏公子这话怕是不妥吧?”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李昭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手里还攥着空了的锦盒。
不知何时,他已把紫晶髓送了出去,此刻脸上虽还带着几分窘迫,却强撑着摆出质疑的姿态。
“今日是城主千金大喜的日子,送剑本就犯了‘兵戈’的忌讳,更何况还是柄曾为九阶神器的剑?这般凶戾的宝贝,万一冲撞了新人福气,或是给城主府招了祸事,谁担待得起?”
这话像盆冷水浇在殿内,原本热闹的氛围瞬间冷了几分。有宾客悄悄点头,这婚丧嫁娶送刀剑,确实不算吉利,李昭这话虽带着私心,却也挑不出错处。
萧长风握着剑柄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显然觉得确实有点不妥。
苏慕言却不慌不忙,指尖轻叩桌沿,目光落在李昭身上,语气带着几分淡笑:“李公子这话,倒像是没听过‘剑护平安’的说法。此剑虽曾是神器,却因灵力流失失了凶性,如今跟着城主,恰好能护城主府安稳,护新人日后顺遂——再说,那位大人既推定城主是剑主,这剑于城主而言,便是‘吉物’,何来冲撞一说?”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殿外:“倒是李公子,方才还攥着紫晶髓不愿松手,此刻却突然关心起城主府的福气,未免有些太‘热心’了。”
这话戳中了李昭的痛处,他脸色涨红,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反驳的话,只能悻悻地退了回去。
凌云暗暗想笑,这李昭也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送的礼比不过人,结果还说不过人。
萧长风显然也被苏慕言的话说服,眉头舒展,握着剑柄的手又紧了几分,对着苏慕言拱手笑道:“苏公子所言极是!有这‘惊雷’剑护佑,乃我城主府之幸!”说罢,他立刻让人取来特制的锦盒,小心翼翼地将剑收好,置于身侧。
殿内的氛围重新热络起来,宾客们脸上都堆着笑意,唯独李昭站在人群边缘,一张脸拉得老长,眉头皱成了疙瘩,眼底满是不甘与难堪,连周遭的喜庆都似与他隔绝。
“吉时已到——请新人登殿!”司仪高亢的声音穿透殿内喧闹,殿后红帘缓缓拉开。
萧雪儿踏帘而出,周身赤霞嫁衣如燃着的霞光,却裹不住她身形的僵硬。头戴的鲛绡头纱缀满银鳞,薄纱垂落间,可谓是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凌云一时愣了神,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女装的模样。
他知道小姐定是绝色,往日里她哪怕穿着粗布劲装,眉眼间的灵气都藏不住。
可今日见她裹着赤霞嫁衣,头纱银鳞晃出细碎光,将英气都揉成了柔艳,才懂何为“一眼失神”,连周遭的喧闹都仿佛成了背景,眼里只剩她那抹让人心尖发颤的红。
可这失神仅仅持续两息,凌云察觉一滴泪珠从她的下颚滑落,砸在胸前暗金雷纹绣线上。
那泪珠极小,被锦缎瞬间吸得只剩一点淡痕,周遭宾客只顾着惊叹“城主千金好风姿”,连扶着她的侍女都未曾察觉。可凌云隔着人群,玄铁面罩下的右眼缺看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