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天刚泛起一层灰蒙蒙的鱼肚白,韩悦就从噩梦中惊醒了。后背的伤口在翻身时扯出细密的疼,脸颊的红肿还没消退,轻轻一碰就是钻心的麻。她不敢再睡,悄无声息地爬起来,摸黑穿上洗得发白的校服,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屋里沉睡的怪兽。
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冰箱的制冷声在空旷中回荡。韩悦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目光落在餐桌上时,心脏猛地一跳——那里放着一袋包装精致的全麦面包,旁边还有一盒未开封的鲜牛奶,是妈妈昨天特意给哥哥买的早餐,平时连让她碰一下都不允许。
她攥紧衣角,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抵不过饥饿和即将到来的课堂的恐惧。她飞快地拿起面包和牛奶,塞进书包侧袋,指尖触到牛奶盒冰凉的温度时,手心却冒出了汗。她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父母和哥哥的房门,转身就抓起书包,踮着脚拉开大门,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冲进了清晨的薄雾里。
走到楼道口,她才敢停下脚步,从书包里掏出面包,狼吞虎咽地啃了起来。冰凉的面包渣呛得她咳嗽了几声,她赶紧拧开牛奶盒,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滑过空荡荡的胃,带来一丝微弱的暖意。
雾汽打湿了她的头发和睫毛,远处传来几声模糊的鸟鸣。韩悦一边走,一边快速吃完早餐,将包装纸仔细塞进书包,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自己“偷拿”东西的痕迹。她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心里没有一丝光亮,只有一个念头在反复盘旋:只要能熬过今天,只要能暂时逃离家里和学校的恶意,就好。
可她不知道,这场清晨的“逃亡”,不过是又一场绝望的序幕。
预备铃的余音还没散尽,韩悦攥着书包带的手指已经泛白。走进教室的瞬间,几道不怀好意的目光立刻黏了上来,她假装没看见,快步走到自己的座位,将书包塞进桌肚时,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缩了一下。
数学老师踏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推了推眼镜:“今天我们讲新的例题,所有人把数学书翻到第67页,韩悦,你上来把这道题抄到黑板上,顺便给大家讲讲解题思路。”
韩悦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伸手去拿书桌里的数学书。指尖刚触到书脊,就发现不对劲——书页像被焊死了一样,无论她怎么用力撕扯,都只能听到纸张摩擦的脆响,连一页都打不开。胶水干涸后的硬壳感硌得她手心发疼,想起昨晚没干的泪痕跟此刻黏腻的胶痕,像是一道丑陋的伤疤。
教室里已经响起窃窃私语,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嗤笑声。韩悦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窘迫和恐慌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背上的旧伤似乎也被这紧张的氛围牵扯,隐隐作痛。她攥着黏成一团的数学书,僵硬地站在座位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韩悦,怎么还不上来?”数学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敲了敲黑板,“磨蹭什么?”
“老师……我的书……”韩悦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难以察觉的哽咽,她把书举起来,展示给老师看,“被人用胶水粘住了,翻不开。”
教室里的笑声瞬间放大,有人故意吹了声口哨,还有人阴阳怪气地喊:“哟,这是不想上课,故意搞的吧?”“谁让她昨天逃学,肯定是报应!”
韩悦的头埋得更低,屈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它掉下来。她能感觉到所有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身上,有嘲讽,有冷漠,还有幸灾乐祸,和在家里感受到的那种窒息感一模一样。
数学老师皱着眉走下来,瞥了一眼她手里的书,眉头拧得更紧:“怎么会弄成这样?上课不带能正常使用的课本,你这学习态度也太成问题了!”老师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她最后一丝求助的念头。
“站到讲台旁边去罚站!”老师的声音陡然提高,“这节课你就在那儿反省,下课后来我办公室!”
韩悦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到讲台边,背对着全班同学,能清晰地听到身后传来的窃笑和议论声。她死死盯着地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可心里的绝望却越来越浓。原来,无论她逃到哪里,无论她怎么努力想做好,等待她的永远都是这样的恶意和指责。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她单薄的肩膀上,却没有一丝温度。她像一尊被遗弃的雕像,定格在满是嘲讽的课堂里,连呼吸都带着难以言喻的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