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星爷先帮大家尝尝，是不是那么神奇！”洛星野饿得眼冒绿光，说着就要上手去连根薅起那翠绿的祝余草。
“夯货！用刀子割！”图尧急得大骂，差点从石床上栽下来，“避其根茎，还能再长，你连根拔起，我们以后吃什么？”
陆离也推了推眼镜，冷冷嘲讽道：“亏你家还是做生意的，竟连‘细水长流’这点长远打算都没耳濡目染到吗？杀鸡取卵，愚不可及。”
洛星野被两人一顿数落，这才反应过来，讪讪地掏出随身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割了一小撮草叶。那祝余草被割断处，立刻散发出更加浓郁的异香，沁人心脾。
他凑到鼻尖深深一嗅，只觉得精神一振，随即迫不及待地将那撮草叶放入口中。
草叶入口，竟不像想象中那般干涩难咽，反而瞬间化作一股清冽醇美的浆液，口感滑腻冰凉，竟有几分像夏日里的冰淇淋，毫无草腥味。
仅仅这一小撮下肚，一股暖流立刻从肺腑间升腾而起，迅速流向四肢百骸，原本饥肠辘辘的感觉瞬间被饱腹感取代，连带着一路奔波的疲乏也消散了大半。
“嘿！神了！”洛星野眼睛瞪得溜圆，咂咂嘴，回味无穷，“光怪，别看着了，开干啊！这玩意儿比压缩饼干顶饱一万倍。”
陆离见他气色肉眼可见地红润起来，也不再迟疑，上前用手指轻轻掐了几根祝余草，慢悠悠地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眼中同样闪过惊异之色。
洛星野随即又割了一小撮，跑到石床边，笑嘻嘻地递到图尧手里：“来来，图壮士，一路劳您护驾，劳苦功高，快来回点血。”
图尧无力地笑了笑，接过祝余草放入口中。那奇妙的滋味和迅速补充的元气让他精神一振，苍白的脸色也缓和了不少。
洛星野看着图尧服下，又看了看那一片祝余草，忽然摸着下巴，表情古怪地说：“老图，话说回来，这祝余草吃一顿两顿的还行，要是总吃这个……咱们就算不变鹿，这跟鹿的饮食习惯也差不多了吧？天天啃草……”
此话一出，正在品味仙草妙处的陆离和图尧差点把嘴里的草渣喷出来。
图尧没好气地骂道：“你知点足吧！咱们如今还能吃上这点草，已是莫大的天机和缘分。这可是传说中的仙草，放在现世，多少修仙者求都求不来一两，你还挑三拣四。”
陆离附和道：“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想顿顿山珍海味？先把命保住，把兽化的问题解决了再说。”
末了，图尧又强撑着嘱咐一句：“你老实给我消停点！我方才留意到，这洞外和谷里还长了些花花绿绿、类似菌子的东西，颜色鲜艳，不明底细，千万别瞎吃！等咱们日后有机会，寻到些《山海界百草经》或者山海界动植物百科全书一类的典籍，能彻底分辨清楚能吃啥、不能吃啥的时候，你再好好安慰你的肚肠吧。”
说完，图尧不再理会他，挣扎着盘膝坐好，闭上双眼，开始借助洞内充沛的灵气和祝余草残留的药力，全力调息，恢复几乎枯竭的真气，同时努力压制体内因过度使用金灵之气而加速的兽化迹象。
洛星野被两人连番教育，缩了缩脖子，满口答应着：“遵命，遵命！图老大您放心，我保证不乱吃。”他见图尧进入修炼状态，不敢打扰，转头又想跟陆离搭话，却发现陆离已经自顾自地走到书橱前，仔细研究起那些空荡荡的架子，显然没兴趣跟他闲聊。
洛星野自觉无趣，目光一转，落在了洞窟深处那汪灵气氤氲的泉水池子上。
池水清澈见底，散发着诱人的清凉气息。他一路奔逃，又是汗又是泥，早就浑身难受，见如此一方天然澡池，哪里还忍得住。
“嘿嘿，泡个澡去去晦气！”他嘿嘿一笑，三下五除二将身上那套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秽的脏衣服脱了个精光，赤条条地走到池边，试探了一下水温，只觉得清凉宜人，随即“噗通”一声，快活地跳了进去。
“啊——爽！”
池水不深，坐到池底的话，池面刚好半没过胸膛。
清凉的泉水包裹住身体，洗去污垢与疲惫，洛星野满足地长吁一口气，靠在光滑的池壁上，眯起眼睛，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
陆离在空空如也的书橱前驻足片刻，确实没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身后传来洛星野在池水中惬意的扑腾声和哼唧声，在这寂静的洞窟里格外清晰。连日奔逃的汗渍、泥沙黏在皮肤上，也确实让人难以忍受。这清凉的泉水，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诱惑。
他叹了口气，终于也动了洗澡的念头。走到池边不远处，他开始解开身上那件早已看不出原色的衬衫纽扣。
就在他脱下衬衫，低头准备解裤扣的瞬间，目光不经意扫过自己的胸膛——
他的动作猛地僵住，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他原本白皙平坦的胸膛上，不知何时，竟已覆盖上了一层细密而均匀的浅棕色茸毛！那毛发的质感、颜色，与他昨夜在紫蕉林中见到的那些鹿兽人身上的，何其相似。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陆离只觉得头皮发麻，几乎要失声惊叫出来。
为什么？！
凭什么？！
图尧是炼气士，主动催发金灵根，吸纳灵气多，兽化快也就罢了。洛星野那家伙神经粗壮，心思单纯，或许受影响慢些。可自己……自己明明一直很冷静，甚至刻意减少了大幅度的动作和情绪波动，为什么兽化的迹象反而比他们两个都更明显、更快？！
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慌、不甘和一丝委屈猛地攫住了他的心。他向来以自己的理智和冷静为傲，可在这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异界法则面前，他那套基于地球科学的逻辑和分析，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哗啦——”
水池里，洛星野正惬意地闭着眼，双臂摊开靠在池边，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没注意到他这边的异常。
陆离死死咬住下唇，将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硬生生咽了回去。他生性要强，绝不愿在同伴面前，尤其是在洛星野这个“粗人”面前，露出如此狼狈脆弱的一面。
他以最快的速度褪去剩余的衣物，几乎是踉跄着踏入池中，然后猛地将整个身体沉了下去，只留一个头在外面，让冰凉的泉水一直淹没到下巴。
池水清凉，带着淡淡的灵气，浸润着皮肤。可此刻的陆离，感受不到丝毫舒适，只有无边的寒意和恐慌。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内心深处却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丝渺茫的期盼——这泉水似乎蕴含灵气，会不会……会不会有什么奇效？能不能阻止，或者至少减缓这该死的兽化？
然而，刚一闭上眼，紫蕉林中那些鹿头人身、转动着呆滞白眼珠的兽伮形象，便不受控制地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现，它们麻木的眼神，诡异的动作，空气中弥漫的甜腻腐气……每一个细节都无比清晰，如同噩梦重现。
自己会不会很快也变成那样？失去理智，失去自我，成为这诡异森林中一具浑噩的行尸走肉？高材生的骄傲，对未来的规划，回家的渴望……一切都将化为乌有？
纷乱恐慌的思绪如同暴风雨中的海啸，冲击着他一向坚固的心理防线。他放在水下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握成了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带来一丝刺痛，却远不及心中恐惧的万分之一。
人生第一次，陆离感到如此恐慌，如此无助。冰冷的池水包裹着他，却驱不散那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