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仁寿宫去的路上,朱祁镇怀里揣着双枪竹兵,手里抱着小竹粮仓,走得小心翼翼——雪下得密,他怕滑倒,把俩宝贝摔了。
王振在旁边扶着他,手里还提着个食盒:“陛下慢点儿,太皇太后说了,鹿肉炖得久,不着急,等您到了再开锅。”
“我不是急着吃鹿肉。”他脚下没停,“我想跟太皇太后说大同兵到宣府的事,还有老兵带馒头去队里的事。”
“知道,都记着呢。”王振帮他拂掉肩上的雪,“到了暖阁,慢慢说,没人跟您抢话。”
进了仁寿宫,暖阁里果然飘着鹿肉的香。太皇太后坐在锦垫上,见他进来,赶紧招手:“快过来,冻坏了吧?先喝碗热汤。”
他把竹兵和小粮仓放在旁边的小几上,挨着太皇太后坐下,刚端起汤碗,就迫不及待说:“祖母,大同的兵提前到宣府了!老兵们都见着家人了,还带了家里的馒头、咸菜,跟弟兄们一起吃!”
“哦?这么快?”太皇太后笑了,摸了摸他的头,“是好事,说明老兵们心里记着朝廷,没耽误事。”
“嗯!”他喝了口热汤,暖到肚子里,又说,“我让小厨房多盛了碗鹿肉,给兵部的李主事吃,他跑了两趟,肯定饿了。”
太皇太后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我的孙儿,知道疼人了。该给,让他吃,辛苦他跑前跑后。”
说话间,宫人把鹿肉端上来,红亮亮的,炖得软烂,撒了点葱花。太皇太后给他夹了一大块:“快吃,补身子,冬天冷,别冻着。”
他咬了一口,鲜得眯起眼——比羊肉汤还香,肥的地方不腻,瘦的地方不柴。吃着吃着,忽然想起宣府的老兵:“祖母,宣府的兵,冬天能吃到鹿肉不?”
“怕是吃不上。”太皇太后叹了口气,“宣府冬天冷,物资难运,兵卒们大多吃干粮、喝稀粥,能吃上热馒头就不错了。”
朱祁镇手里的勺子顿了下,鹿肉忽然没那么香了:“那……那我让小厨房做些馒头,送到宣府去,给他们吃?”
“心意是好的。”太皇太后放下筷子,“可从京师到宣府,得走十几天,馒头早坏了。不如让户部多拨些粮食,让宣府的小厨房给兵卒们蒸热馒头,比送现成的管用。”
“对哦,馒头会坏。”他点点头,又问,“那户部能拨多少粮食?够他们天天吃热馒头不?”
“够。”太皇太后叫来旁边的宫女,“去跟户部说,从通州的粮仓里,拨两千石粮食,送宣府,专门给守独石口的兵卒做口粮,让他们冬天能顿顿吃热的。”
宫女应着去了,朱祁镇心里松了口气,又夹了块鹿肉吃——这回吃得香,觉得自己帮宣府的兵做了件事。
晚膳快吃完的时候,杨士奇来了,手里拿着个折子,见了朱祁镇,笑着说:“陛下今日做了两件好事,臣得跟太皇太后说说。”
“啥好事?”他放下碗,有点好奇。
“一是恩准老兵回家,二是让户部拨粮给宣府兵卒。”杨士奇把折子递过去,“臣刚从户部过来,户部尚书说,陛下体恤兵卒,他们这就安排运粮,绝不耽误。”
朱祁镇挺了挺胸:“我就是觉得,他们守着粮仓,自己得先吃饱,不然咋挡瓦剌。”
“陛下说得在理。”杨士奇捋着胡子,“这就是‘君恤其民,民忠其君’,陛下慢慢就懂这些道理了。”
他没太懂“君恤其民”是啥意思,却知道是夸他的,心里美滋滋的,又想起案上的小竹粮仓,拿起来递给杨士奇:“杨大人,你看这个,太皇太后给我的,像宣府的粮仓不?”
杨士奇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点头:“像,比臣见过的宣府粮仓,还精致些。陛下要是喜欢,臣让工部的匠人,再给您做个大的,能装下您的竹兵。”
“真的?”他眼睛亮了,“要能装下十个竹兵的!让他们都在里面站岗!”
“成,十个竹兵都装得下。”杨士奇笑着应下,又说起正事,“对了,宣府总兵递了塘报,说大同的兵到了之后,瓦剌的人就没再靠近独石口,估计是怕了。”
“怕了就好。”太皇太后点点头,“只要他们安生,开春就不用打仗,兵卒们也能好好歇着。”
从仁寿宫回去的路上,雪停了,月亮从云里钻出来,照得宫道亮堂堂的。朱祁镇怀里揣着竹兵,手里抱着小竹粮仓,脚步轻快。
“王振,”他忽然问,“你说,开春瓦剌要是不来了,宣府的兵是不是就能回家了?那姓王的老兵,就能再见到他娘了?”
“能。”王振帮他挡着夜里的风,“等开春草绿了,瓦剌不敢来,大同的兵就撤回来,老兵们就能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