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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零读书 > 逆光成长 > 第一章 36岁的败犬

第一章 36岁的败犬

    章引:

    成年人的崩溃,往往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声呜咽,被城市的喧嚣轻易吞没。

    ——————

    窗外的雨,不紧不慢地敲打着落地窗,将城市璀璨的灯火晕染成一团团模糊的光斑,像是被泪水浸透的油画。林晓坐在冰冷的工位上,指尖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长长的烟灰摇摇欲坠,如同他此刻岌岌可危的人生。

    办公室里空荡荡的,同事们早已下班,去奔赴各自的晚餐、电影,或是那个被称为“家”的温暖角落。只有他,无处可去。

    手机屏幕倏地亮起,不是他期待的那个名字,而是一条冰冷的银行短信。余额显示的数字,在支付了下季度房租后,将变得岌岌可危。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那个丝绒小盒,方正的棱角硌得他手心发疼。那里躺着一枚他挑了三个月才定下的钻戒,如今,它失去了所有的意义,只剩下沉甸甸的嘲讽。

    “林晓,”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程式化的平静,“来我办公室一趟。”

    是部门总监,王明。一个永远把“狼性”和“赋能”挂在嘴边,头发梳得油光水滑的中年男人。

    林晓掐灭烟头,站起身,动作有些迟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

    他大概知道要发生什么。

    公司这半年的业绩持续下滑,裁员的风声已经吹了快一个月,每个人都像是惊弓之鸟。他自问业绩不算差,但也绝不出挑。

    三十六岁,一个在互联网行业略显尴尬的年纪,精力拼不过年轻人,成本又比年轻人高,就像一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坐。”

    王明指了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脸上挤出一丝堪称“惋惜”的表情。

    “林晓啊,你是公司的老人了,为公司立下过汗马功劳……”

    经典的“但是”前的铺垫。林晓心里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安静地听着。他看着王明一张一合的嘴,思绪却飘到了昨天。

    昨天,也是在这间办公室,他兴冲冲地告诉王明,他熬夜半个月做的那个关于垂直领域精细化运营的新方案初稿完成了,他有信心能撬动一块新的市场。

    当时王明是怎么说的?他拍着林晓的肩膀,说“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个有想法的员工”。

    真是莫大的讽刺。

    “……但是,公司现在面临很大的经营压力,需要进行一些……结构性的优化。”王明终于图穷匕见,“你的岗位,很遗憾,也在这次优化的名单里。这是N+1的补偿方案,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签个字,也好尽快去找新的机会。”

    王明将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语气轻松得仿佛只是在讨论中午吃什么。

    林晓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着王明,声音有些沙哑:“王总,我那个新方案……”

    王明摆了摆手,打断了他:“林晓,我知道你有想法。但是公司现在的战略方向是收缩,是求稳,你那个方案太激进,投入周期也太长,不符合我们现阶段的规划。”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说实话,以你现在的状态,我也不太放心把新业务交给你。私人感情问题,还是要尽快处理好,不要影响到工作嘛。”

    私人感情问题?

    林晓的心猛地一沉。他和女朋友李悦分手还不到一个星期,王明怎么会知道?

    除非……是李悦告诉他的。李悦和王明的妻子是闺蜜圈里的牌友。

    一股难以言喻的屈辱感瞬间涌了上来,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原来,他不仅事业失败,连那点可怜的、试图维持尊严的私事,都成了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和职场博弈的筹码。

    他想起三天前,李悦提出分手时那冷漠而决绝的表情。

    “林晓,我们分手吧。”她坐在他们常去的那家咖啡馆里,用小勺轻轻搅动着面前的卡布奇诺,泡沫一点点碎裂,如同他们七年的感情。

    “为什么?”他当时还抱着一丝侥幸,是因为他最近忙于工作忽略了她?还是因为他忘了他们的纪念日?

    “没有为什么,”李悦抬起头,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种让他心寒的疏离,“就是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了。你给不了我想要的生活。”

    “你想要的生活?”林晓感到一阵荒谬,“我们不是说好,再攒一年钱,就付首付买房,然后结婚吗?”

    “然后呢?”李悦反问道,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讥讽,“背着三十年的房贷,每天精打细算,担心失业,担心孩子上学,担心父母生病?林晓,我今年三十岁了,我不想再过着这种一眼就能看到头,充满了焦虑和不确定的生活。”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照片上是一个微胖、笑容和气的男人,背景是一辆不错的车和一套看起来宽敞明亮的房子。“这是我一个朋友介绍的,自己做点小生意,有车有房,条件……挺稳定的。”

    那一刻,林晓什么都明白了。

    不是他不好,只是他不够“好”。

    他三十六年的努力,他自以为还算体面的工作和收入,在残酷的现实和更优渥的选择面前,不堪一击。

    “悦悦,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他试图挽回,声音里带着自己都厌恶的哀求。

    “不用了,林晓。”李悦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我们都不是二十出头的小年轻了,耗不起了。祝你……找到更适合你的人。”

    她拿起包,起身离开,没有一丝留恋。留下他一个人,对着那杯早已冷掉的咖啡,和一枚再也送不出去的戒指。

    ……

    “林晓?林晓!”王明的声音将他从冰冷的回忆里拽了回来,“想开点,以你的能力,找个下家不难。签了吧,别让大家难做。”

    林晓看着眼前这份“离职协议”,感觉它像是一纸判决书,宣判了他过去十几年的奋斗成了一个笑话。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喉咙口的哽咽和眼眶的酸涩。不能在这里失态,绝对不能。

    他拿起笔,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在签名栏上,他一笔一划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字迹歪歪扭扭,像个刚学会写字的孩子。

    “这就对了嘛!”王明脸上立刻露出了轻松的笑容,仿佛卸下了一个大包袱,“收拾一下东西吧,公司会给你把离职手续办好的。以后常联系!”

    常联系?林晓在心里嗤笑一声,默默站起身,没有再看王明一眼,转身走出了总监办公室。

    他的工位很简单,一个用了五年的笔记本电脑,几本专业书籍,一个刻着“五年服务奖”字样的水晶摆件,还有一个他和李悦在海边拍的合影相框。他拿起相框,照片上的两人笑得那么灿烂,阳光、沙滩、海浪,一切都美好得像是不真实的梦境。他手指摩挲着冰凉的玻璃面,然后,猛地将相框扣在了桌面上。

    他将私人物品胡乱塞进一个纸箱里,抱起它,走向电梯间。

    背后的办公室,灯火通明,却与他再无瓜葛。

    电梯镜面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窝深陷,胡茬泛青,西装外套皱巴巴的,领带歪在一边。整个人由内而外地透着一股疲惫和颓丧。这就是三十六岁的林晓?这就是那个曾经意气风发,以为能征服整个世界的少年,最终长成的模样?

    他厌恶地移开了视线。

    走出写字楼,冰冷的雨丝立刻扑面而来,打在他的脸上、身上。

    他下意识地紧了紧单薄的西装,却发现根本无济于事。

    深秋的雨,带着一种沁入骨髓的寒意。

    他站在路边,试图拦一辆出租车。然而,晚高峰时段,每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都仿佛对他视而不见,从他面前疾驰而过,溅起一片片冰冷的水花。有一辆甚至差点撞到他,司机探出头来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找死啊!站远点!”

    林晓踉跄着后退一步,鞋子踩进了一个积水坑,冰冷的污水瞬间浸透了袜子和裤脚。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委屈将他淹没。他抱着那个轻飘飘却又重若千钧的纸箱,站在车水马龙、霓虹闪烁的街头,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孤魂野鬼。

    失业,失恋,像两记沉重的闷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他的胸口,让他连喘气都变得困难。

    他不知道该去哪里。

    回那个租来的,只有四十平米,此刻却显得无比空旷冰冷的公寓吗?那里充满了和李悦共同生活的痕迹,她的拖鞋,她的水杯,她落在洗漱台上的几根长发……每一样都在提醒着他,他失去了什么。

    他摸出手机,下意识地想拨通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许久,最终却无力地垂下。

    他还能打给谁呢?

    父母在老家,年纪大了,他报喜不报忧,怎么敢跟他们说这些?

    朋友?这个年纪的男人,谁不是一身虱子,各有各的难处,又有谁有闲心听你倾诉失败?

    他划开着通讯录,上下翻动,一个个名字掠过,却发现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在此刻毫无负担地拨出去的电话。

    真是可悲啊。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林晓最终放弃了打车的念头,他抱着纸箱,漫无目的地沿着湿漉漉的街道往前走。雨水顺着他的头发流进脖颈,冰冷刺骨,但他却仿佛感觉不到。

    不知走了多久,他停在了一个公交站台的遮雨棚下。站台的广告牌上,正轮番播放着几个楼盘的广告——“臻稀席位,尊享人生”、“城市中心,典藏府邸”。那些光鲜亮丽的画面,那些充满诱惑的词汇,像是一根根细针,扎在他敏感脆弱的神经上。

    他忽然想起了老家。那个他出生、长大的南方小城,那个他曾经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记忆中,老家的房子还是那种老式的单位宿舍楼,红砖墙,水泥地,楼道里堆满了邻居家的杂物,充满了烟火气。房子虽然老旧,却承载了他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梧桐树,夏天会开满淡紫色的花,秋天会落下金黄的叶子。母亲总是在树下支个小桌子择菜,父亲则在一旁修理着永远也修不完的自行车……

    后来,他考上大学,离开家乡,在大城市里打拼,一年也回不去几次。父母总在电话里说,一切都好,让他安心工作。前阵子,母亲似乎无意中提过一句,说老城区好像要旧城改造,他们那一片可能快要拆迁了。

    拆迁?

    这个词像是一道微弱的电流,划过他混沌的大脑。

    回去看看吧。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迅速变得无比强烈。那里没有职场的倾轧,没有背叛的感情,没有高昂的房租和永远也追不上的房价。那里只有他日渐年迈的父母,和一段或许可以被暂时封存的、不那么失败的过去。

    他需要找一个地方躲起来,舔舐伤口。

    老家,似乎成了他此刻唯一的选择。

    他拿出手机,订了一张明天一早回老家清源市的高铁票。然后,他拦下了一辆终于肯停下的出租车,逃也似的回到了那个冰冷的公寓。

    那一夜,他几乎没有合眼。躺在冰冷的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从漆黑一片,慢慢染上晨曦的微光。李悦决绝的脸,王明虚伪的笑容,银行冰冷的短信,还有那枚刺眼的戒指……无数画面在他脑海中翻腾、交织。

    第二天,他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行李,将那个装着公司杂物的纸箱扔进了楼下的垃圾桶,仿佛那样就能丢掉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然后,他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走向高铁站。

    高铁飞驰,窗外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城市的高楼大厦逐渐被广阔的田野和低矮的丘陵取代。离熟悉的城市越远,林晓的心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一些。这是一种鸵鸟心态,他知道,但此刻,他需要这种短暂的逃避。

    几个小时后,他站在了清源市的土地上。

    小城变化很大,多了许多高楼,街道也拓宽了,但那份独属于小城的、慢悠悠的生活气息依然没变。空气里带着雨后泥土和植物的清新气息,不像大都市,总是弥漫着尾气和灰尘的味道。

    他没有告诉父母自己回来了,想给他们一个“惊喜”,或者说,他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他们关切的询问。

    凭着记忆,他走到了那片熟悉的家属区。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愣住了。

    记忆中的红砖楼房,大多已经人去楼空,墙壁上用醒目的红色油漆画着大大的“拆”字,像是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伤疤。一些楼房已经被拆了一半,断壁残垣裸露着,钢筋扭曲地伸向天空,仿佛在无声地控诉。施工围挡将大片区域隔离起来,机器轰鸣声隐约可闻。

    果然,还是要拆了。

    一种物是人非的苍凉感涌上心头。连他记忆中最坚实的堡垒,也即将不复存在。

    他穿过杂乱的小路,避开堆积的建筑垃圾,走向自家那栋楼。楼里很安静,大多数住户已经搬走,楼道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垃圾,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变混合的味道。

    他用钥匙打开家门。

    “吱呀”一声,老旧的铁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家里空荡荡的。大部分家具都已经用防尘布盖了起来,地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在从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线下飞舞。一种久无人居的寂寥感扑面而来。

    父母看来是暂时搬到舅舅家去住了,为了躲避拆迁前的嘈杂和不便。他们甚至在电话里都没跟他细说,只怕他担心。

    林晓放下行李,慢慢地在这个充满了童年回忆的空间里踱步。客厅墙壁上还贴着他小学时得的奖状,虽然已经泛黄卷边;厨房的门框上,还有一道道记录他身高增长的刻痕;他房间的书架上,还摆满了高中时的课本和习题集……

    一切都熟悉得让人心酸,又陌生得让人恍惚。

    他走到自己的房间,在铺着旧床单的床边坐下,手指拂过书桌桌面,留下几道清晰的痕迹。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不仅仅是身体的,更是精神上的。从昨天到今天,接连的打击和长途跋涉,让他的精力彻底透支。

    他需要静一静。

    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这种绝对的寂静,反而放大了他内心的空洞和回响。

    他站起身,想去找点水喝。经过父母卧室时,他下意识地推开门看了一眼。同样盖着防尘布的家具,同样积着灰尘的地面。只是,在母亲那张旧梳妆台的镜子旁,他似乎看到了一张被扣下的相框。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拿起那个相框。

    是他们的全家福。

    照片上,他还是个少年,穿着傻气的校服,笑得没心没肺,一手搂着父亲,一手搂着母亲。父母那时还年轻,头发乌黑,脸上没有这么多皱纹,笑容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

    “爸,妈……”他喃喃自语,声音哽咽,“对不起……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巨大的愧疚和自责几乎要将他压垮。他辜负了父母的期望,辜负了那个少年眼中闪烁的光芒。

    他再也无法忍受这屋里的寂静和回忆带来的压迫感,逃也似的离开了家,走出了楼道。

    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拆迁区的夜晚,没有多少灯光,显得格外昏暗和荒凉。他漫无目的地在断壁残垣间走着,像一具失去灵魂的躯壳。

    不知不觉,他又走到了自家那栋楼的后面。这里更偏僻一些,堆满了建筑垃圾。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阵细微的、压抑的啜泣声。

    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似乎……是从楼后那个废弃的、用来堆放杂物的狭窄小巷里传来的?

    谁会在这种地方?

    林晓皱了皱眉,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循着声音走了过去。

    巷子很暗,他借着远处路灯透过来的一点微弱光芒,隐约看到巷子深处,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墙角,肩膀一下下地抽动着。

    那是一个少年,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背着一个硕大的书包。

    似乎是被他的脚步声惊动,那个身影猛地抬起头,看向巷口。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晓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浑身僵硬,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了!

    那张脸……

    那张虽然稚嫩,带着泪痕,却无比熟悉的脸!

    略显凌乱的黑色短发,因为哭泣而微微发红的眼眶,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因为惊愕而微微张开的嘴……

    那是……

    那是十六岁的他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世界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剧烈的心跳声,在寂静的夜里“咚咚”作响,如同擂鼓。

    少年看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惊惧、茫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奇?

    他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在微弱的光线下反射着晶莹的光。

    林晓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维都停滞了。他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吗?是因为打击太大,精神失常了?还是……

    少年看着他,这个突然出现的、面容憔悴但依稀有些眼熟的陌生男人,怯生生地,带着哭腔先开了口,问出了那个萦绕在他心头,让他在此刻躲起来哭泣的问题:

    “你……你是谁?你看起来……好厉害的样子。”

    [少年心中的OS:他好像一点都不怕黑,也不怕这里乱七八糟的。他穿着西装,虽然有点皱,但……是大人的样子。他是不是那种,能自己决定一切的大人?]

    少年用力抹了把眼泪,眼神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羡慕和渴望,仰望着林晓,声音带着哭腔,却问出了那个贯穿时空、重若千钧的问题:

    “你现在终于成为能左右自己人生的人了吧!”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林晓所有伪装的坚强,直插心脏!左右自己的人生?他现在连自己的人生都快维持不下去了!

    看着少年那纯净的、充满了希冀的眼神,那眼神里映照出的,是他早已丢失的、对未来的全部憧憬。巨大的愧疚、悲伤、荒谬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林晓憔悴的脸颊滚落。他看着那个年幼的、一无所知的自己,嘴唇颤抖着,用尽全身的力气,从灵魂深处挤出了那句积压了二十年的、沉重的忏悔:

    “对不起……”

    他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无尽的痛苦和自责。

    “我把你的未来……弄得一塌糊涂……”

    他哽咽着,几乎无法成言,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血泪。

    “真的……对不起……”

    他弯下腰,对着年少的自己,深深地鞠了一躬。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减轻一点点那噬骨的愧疚。

    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打在断壁残垣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为这场跨越时空的、悲伤的相遇,奏响一曲哀凉的背景乐。

    狭小而昏暗的巷子里,三十六岁的林晓和十六岁的林晓,隔着二十年的光阴与泪水,茫然对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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