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玉心里清楚,张政委能做到这一步,在眼下已是她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
“谢谢政委主持公道。”
她微微颔首,随即话锋如刀,陡然转向。
“但是,政委,今天这事明摆着是有人借文秀同志做局,故意陷害我......”
她必须趁着众人都在,把刘秋燕骗钱的事彻底捅开。
然而话音刚起,目光凌厉地扫过人群,却猛地一顿。
——刘秋燕不见了!
那后半句指控,便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一旁的陈婆子却心里咯噔一下,以为夏小玉指的是自己。
她脸色唰地白了,赶紧上前两步,一边象征性的轻扇自己脸颊,一边没皮没脸地赔笑找补.
“夏同志,对不住,对不住!都怪我老糊涂,满嘴喷粪,您大人大量,千万别跟我计较。”
夏小玉还没来得及开口,远处便传来一阵声嘶力竭、慌里慌张的嘶喊。
“不好了!张政委,不好了!出大事了!!”
众人齐刷刷扭过头,只见通讯员小周面无血色,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都变了调。
“三、三班长李林!后山……后山遇上野猪了!肚子……肚子被挑开了,人在医务室,眼看、眼看就不行了!!”
“什么?!”
一石激起千层浪,场面瞬间炸开。
陈婆子吓得“妈呀”一声怪叫,缩着脖子往后躲,脸白得像张纸。
“野猪呢?”张政委厉声问。
“李连长已经带人围上去了。”
张政委重重一点头,与文秀交换了一个凝重而迅速的眼神,两人二话不说,拔腿便向医务室狂奔。
还上政治课?
在生死面前,一切都得让路!
围观的人群只愣了一瞬,随即如同潮水般跟了上去.
如此惊天动地的大事,谁能忍住不看?
包括刚刚被诬陷的气鼓鼓的夏小玉,也拖着肥大的身子跟了上去。
医务室里果然不见刘秋燕的身影,只剩下两个小护士忙得团团转。
因为送到医务室的伤者一共有八个。
而李林是伤势最重的那个。
肠子都流出来了。
很快,医务室乱成一锅粥,门口挤满了焦急的战士和家属。
里面传来压抑的痛哼和杂乱的脚步声,浓重的血腥味几乎凝成实质,直往人鼻子里钻。
张政委赶到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驱散门口的家属。
“都散开,别围在这儿!”
趁着混乱,夏小玉悄悄挤了进去。
可眼前的景象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大厅空地上躺着五个伤势较轻的伤员,还没来得及包扎,哎呦哎呦的喊疼。
输液室里两个伤势稍重的,正由护士前后忙碌着。
最里面的急救室门敞开着,张医生正在给李林处理伤口。
病床上的李林脸上已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完全失去了意识。
军装全被剪开,腹部的伤口狰狞可怖,一截暗红色的肠子混着血污裸露在外,随着他微弱的呼吸轻轻颤动。
鲜血仍在不断从伤口深处涌出,身下的床单早已被彻底染红。
刚调来的张医生从未处理过如此严重的伤势,急得满头大汗。
看见文秀等人进来,他几乎要哭出来。
“文医生,您快来看看,这血根本止不住!”
然而文秀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这么重的伤,她一个人根本处理不了。
仔细检查后,她面色凝重地转向张政委。
“政委,这是伤到内脏血管了,我们这里条件有限,必须马上送省医院。”
张政委立即安排转移,随即严肃地看向两位医生。
“想想办法!你们是医生!必须把他救回来!”
“政委,我……”
文秀的声音带着哭腔。
“止血钳都用了,血还是止不住。伤口太深了,压迫止血根本没用……我从来没处理过这么重的伤……”
从这里到省城医院,开车最快也要两小时。
以李林现在的情况,恐怕撑不到地方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然而文秀和张医生都束手无策。
三人对视一眼,文秀和张医生无奈地摇头。他们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那你们说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死吗?”
张政委几乎是在咆哮。
“李林的父亲和哥哥都牺牲了,这是李家唯一的独苗了!绝对不能死!”
夏小玉在一旁看了许久,一咬牙,挺身而出。
“我有办法!”
“你会?”
文秀失声惊呼,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一个农村丫头,怎么会止血?
但张政委想到夏小玉的家庭背景,立即抓住她的胳膊:“你来!”
“政委,车准备好了!”
“出发!”
张政委二话不说,拉着夏小玉就往车上走。
“银针在我家里,我得先回去取!”
“好!”
此刻的张政委已是死马当活马医,立即吩咐司机。
“从厉营长家门口过!”
李林被抬上车后,车子疾驰而出。
在厉家门口稍作停留,夏小玉冲进屋找出压箱底的银针,又急忙返回车上。
刚坐下,车子再次猛地启动,差点把她甩出去。
顾不得稳住身子,夏小玉深吸一口气,打开银针包,凝神看了一眼,闭上眼就开始下针。
车里的几个小战士屏息凝神,连眼睛都不敢眨。
随着七根银针落下,一旁跟车的张医生惊喜地发现。
“血止住了!血止住了!”
夏小玉的外公是老中医,前世她没少跟着外公出诊,多少也学会了些医术。
可说实话,要不是张政委那句“这是独苗”,她绝不会贸然出头。
见血止住了,她又从包里掏出一粒药丸,捏开李林的嘴喂了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这才松了口气。
可这还没完,血虽然止住了,伤口还需要处理。
否则就这样颠簸到省城,李林的性命依然难保。
张政委眼看着李林的脸逐渐恢复了血色,悬着的这口气,可算是放了下来。
他就说嘛,只要肯学习,哪有不进步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