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会当天。
苏晚还在挑选衣服,陆夜已经收拾妥当,站在了她的房门口。
他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白T恤和牛仔裤,垮着一个黑色的单肩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个要去图书馆的普通高中生。
阳光,干净,又无害。
他冲着苏晚露出一个灿烂到晃眼的笑容。
“我一定会帮你好好把关的。”
苏晚看着他,最终还是叹了口气,“知道了。”
她没有看到。
陆夜那双浓黑的眼眸深处,,却藏着一丝令人心悸的,属于猎食者盯上猎物时,冰冷又兴奋的光芒。
陈然的车是一辆低调的银灰色保时捷,稳稳停在别墅区门口。
他今天穿着一身合体的米灰色休闲装,看到苏晚身边的陆夜时,温和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
但很快恢复如常,展现出无懈可击的成熟风度。
“这位是?”
“我弟弟,陆夜。”苏晚硬着头皮介绍,“他闲的没事,非要跟着来。”
陆夜向前一步,站在苏晚身侧,对着陈然伸出手,脸上是阳光无害的笑容。
“陈然学长,你好,我叫陆夜。”
他的声音干净清澈,像个懂礼貌的邻家男孩。
陈然迅速握住陆夜的手。
“你好,学妹的弟弟看着就很优秀。”
他夸赞道,目光在陆夜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转向苏晚,眼里的欣赏毫不掩饰。
“上车吧。”
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高级皮革与淡雅的男士古龙水气味。
陈然与苏晚坐在前排,从大学时代那位不苟言笑的系主任,聊到某个共同认识的、如今已经创业成功的同学。
再聊到最近的设计圈潮流,总有说不完的话题。
苏晚紧绷了几天的神经,在这样轻松正常的交谈中,慢慢放松下来。
这才对嘛,这才是正常人的社交。
她几乎快要忘了后座还坐着一尊大神。
直到她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
陆夜安静地坐在后排,像一尊漂亮的雕塑,几乎没有存在感。
他低着头,似乎在玩手机,偶尔才会抬起眼。
苏晚无意间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墨色的眼眸里没有丝毫笑意,只有一片冰冷。
她的心脏没来由地一缩。
再看过去时,陆夜已经重新挂上了那副乖巧的笑容,冲她在镜子里眨了眨眼,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画廊里人不多,安静得能听见脚步的回声。
空气中飘浮着老旧画框与油彩混合的特殊气味。
站在一幅后现代主义的画作前,陈然开始展现他深厚的艺术素养。
“这幅《禁锢》,是艺术家对他早期结构主义的自我反思。”陈然站在一幅巨大的油画面前,侃侃而谈。
“你看这些看似规整的线条,其实每一根都在扭曲,表达了一种被困在理性牢笼里的挣扎感。”
苏晚听得连连点头,她很欣赏这种解读。
“你说的不对。”
一陆夜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我看的资料上说,这幅画创作于他女儿自杀之后。”
“所谓的结构主义,只是他无法面对现实,为自己的懦弱构建的一个华丽外壳。”
陆夜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苏晚的另一侧。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打破了原本和谐的氛围。
陈然的脸色有些僵硬,他咳了一声,试图挽回局面,“陆夜同学,艺术的解读是多维度的……”
“可事实只有一个。”
陆夜打断他,目光直视着那幅画,“他女儿的遗书里写着,‘爸爸,你的世界里只有线条和色块,从来没有我’。”
“这封信,就收录在他的好友日记的第三百一十二页。”
“艺术家本人后来也承认,这幅画的名字应该叫《懦夫的自画像》。”
整个空间陷入一片死寂。
周围的参观者,包括陈然,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陆夜。
苏晚也怔住了。
她从未想过,一幅画的背后,还藏着这样血淋淋的故事。
而陆夜,他怎么会知道这些?
一种莫名的骄傲与心悸混杂在一起,在她心头翻涌。
陈然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苏晚赶紧打圆场:“阿夜,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陆夜转过头,看着她,眼神又恢复了那种纯粹的无辜:“之前陪你看设计史的时候,顺便看了些杂书。”
他说得云淡风轻,却让陈然的额角渗出了一丝冷汗。
接下来的观展,气氛变得极其诡异。
陈然再开口时,明显少了几分自信,甚至会下意识地看一眼陆夜,像是在确认自己有没有说错。
而陆夜,则全程安静地跟在苏晚身边,不再多说一句话。
可他越是沉默,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就越是强烈。
晚餐定在一家格调极高的顶楼旋转餐厅。
透过巨大的玻璃窗,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璀璨流光。
陈然试图夺回主场,他将话题从艺术转向了自己更擅长的金融领域,聊起了最近的宏观经济趋势。
“……所以我认为,现在投资的重点,应该放在新能源和人工智能上,尤其是蓝海科技,他们的技术壁垒很高,未来可期。”
他端起红酒,找回了一丝成功人士的派头。
苏晚也配合地与他交谈,努力想把刚才画廊的尴尬翻篇。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温馨浪漫的轨道上。
就在这时,陆夜忽然放下了手里的刀叉。
他拿起苏晚手边的酒杯,就着她刚才喝过的位置,仰头喝了一大口。
苏晚整个人都石化了。
周围的空气仿佛瞬间被抽干。
陈然的笑容也凝固在脸上,他看着陆夜的动作,眼神里满是错愕。
“我的那杯没你的好喝。”
陆夜放下杯子,声音自然得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苏晚的心脏砰砰狂跳,她甚至不敢去看陈然的表情。
“陆夜!”
苏晚压低声音呵斥,脸上泛起热意。
“你生气了?”
陆夜立刻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像受伤的蝶翼,声音里全是委屈。
“在家你都不介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