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支巴掌长的竹哨,上面绑着红布条,是响箭。
只要吹响,藏在林子四周的同伙就会立刻围过来。
他动作很快,不给齐文昊反应时间,就将响箭凑到嘴边,鼓起了腮帮子。
他要叫人,要让这个坏了他好事的小子死在这里。
柳乘风看到那支响箭,吓了一跳,叫道:“齐兄,小心!”
就在张屠户即将吹响响箭的瞬间,齐文昊眼中寒光一闪,他动了。
没有废话,也没有犹豫,他脚下一蹬,一个箭步就朝着张屠户冲了上去。
齐文昊的动作,比张屠户的念头还快!
在张屠户把响箭凑到嘴边,腮帮子刚鼓起的那一刻,齐文昊已经冲到了他面前!
他没有用什么花哨的招式。
齐文昊的左手精准的抓住了张屠户握着响箭的手腕,猛的向下一错!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头断裂声,在寂静的夜里,听得人头皮发麻!
“啊!”
张屠户发出一声惨叫,那支响箭“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剧痛让他整个人都软了下去。
但齐文昊没有停手。
他顺势抬起膝盖,狠狠的顶在了张屠户的小腹上!
“噗!”
张屠户整个人弓成了虾米,隔夜的饭菜都吐了出来,酸臭味瞬间飘散开。
齐文昊一脚踢开地上的响箭,然后从张屠户身上撕下一块布条,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被折断的手和另一只手死死的捆在了背后。
整个过程干脆利落。
一旁的柳乘风,已经彻底看呆了。
他张大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这还是那个跟他谈古论今的文弱书生吗?
这身手,比县衙里的捕快还利索!
“别愣着了!”齐文昊低喝一声,“过来帮忙!”
他从地上捡起张屠户的灯笼,照向之前车夫王三消失的那片草丛。
“他跑不远。”
两人在草丛里翻找了一阵,果然,那个车夫王三正抱着头,像个鹌鹑一样哆哆嗦嗦的藏在里面,连大气都不敢出。
齐文昊二话不说,也把他捆了个结结实实。
“齐……齐兄,现在怎么办?”柳乘风总算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看着地上两个哼哼唧唧的家伙,心里还是发慌。
“扔官道上去。”齐文昊很冷静。
他从自己的书箱里,拿出笔墨和一张纸,借着灯笼的光,飞快的写了几行字。
然后,他把这张纸,塞进了被捆住的张屠户怀里。
“走!”
两人不再停留,扛起各自的书箱和行李,头也不回的消失在了夜色中。
只留下两个被捆成粽子的倒霉蛋,和一封写着“匪徒内讧,速报官府”的字条,在寒冷的夜风里瑟瑟发抖。
……
三天后。
平阳驿。
这是方圆百里最大的官办驿站,南来北往的商队和官差,都在这里打尖歇脚。
齐文昊和柳乘风风尘仆仆的赶到这里时,整个人都快脱了一层皮。
这三天,他们白天不敢走官道,专挑乡间小路,晚上则随便找个破庙或者山洞过夜,根本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柳乘风那身月白长衫,已经变成了灰褐色,脚上的鞋也磨破了,整个人憔悴得像是刚从牢里放出来。
“终于……终于到地方了!”柳乘风看到驿站高大的门楼,激动得眼泪都快下来了,“齐兄,咱们今天说什么也得洗个热水澡,好好吃一顿!”
齐文昊也松了口气。
这几天的逃亡,对他也是个巨大的消耗。
两人走进驿站,里面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大堂里摆了十几张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仔细一看,竟有一大半都是和他们一样的读书人。
看来,这里是附近各县举人进京赶考的必经之路。
就在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准备叫点东西吃的时候。
邻桌一个极为响亮的声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掌柜的!”一个穿着锦缎衣袍,头戴玉冠的年轻公子,正一脸不高兴的对着柜台喊道,“给我和我这几位同窗,开三间上房!要最干净,最敞亮的!”
那公子哥看起来不过二十岁,一脸的富贵相,身边还围着三四个同样是考生打扮的人,都对他一脸奉承。
驿站的掌柜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他擦了擦手,陪着笑脸走过来。
“这位公子,实在对不住。最近赶考的举人老爷多,上房……都住满了。”
“住满了?”那锦衣公子眉头一皱,脸上写满了不高兴。
他身边一个跟班立刻站出来,对着掌柜喊道:“你这掌柜怎么做生意的?我们张公子是什么身份,你敢让他住下房?”
“就是!张公子可是带着京城四海通票号的通兑银票来的!还会短了你的房钱不成?”
说着,那个被称为张公子的年轻人,从怀里“啪”的一声,拍出了一张纸在桌子上,脸上满是炫耀。
“看见没有?”他用手指点了点那张纸,“三百两!通兑的!”
“只要是挂了四海通牌子的钱庄,见票即兑!我用这张票子,足够把你这破驿站都买下来了!”
“三百两!”
“我的天,通兑银票!”
整个大堂,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被那张轻飘飘的纸给吸引了过去。
三百两银子!
对这些寒窗苦读的学子来说,这简直是一笔天文数字!很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柳乘风的眼睛也瞪大了。
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大额银票,好奇心大起,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个仔细。
齐文昊本来在喝着茶,对这种炫富的场面没什么兴趣。
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的扫过那张银票时。
他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
不对。
他前世是研究明清经济史的博士,毕业论文就是关于古代票号的防伪技术。
虽然朝代不同,但防伪的道理都是一样的。
这张银票……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的又看了一眼。
票纸边缘,那些用来防伪的,由特殊工艺压制出来的水波纹路,太过模糊了,像是后印上去的,一点立体感都没有。
还有票面正中,那个“四海通”的水印,在灯光下看,颜色也有些发暗,不够通透。
真正的水印,应该是和纸张融为一体的,迎着光看,清晰明亮。
齐文昊的目光,转向了柜台。
那个驿站掌柜为了显示自己店的实力,在柜台后的墙上,用框裱起来了一张十两面额的四海通银票,作为信用担保。
虽然面额小,但制式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