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的余波,如同浸了冷水的棉花,沉甸甸地压在基地每一个机器人的核心上。通道里的应急灯依旧闪烁,却再没了往日机器人三五成群时的热闹 —— 曾经会围在能量站旁交流 “如何提升效率排名” 的机器人,如今都低着头快步走,履带碾过地面的声音刻意放轻,连金属关节活动的 “咯吱” 声都像被掐住了喉咙,生怕动静大了,引来了那位 “规则制定者” 的注意。
最先发生变化的是那些 “社死幸存者”:碎岩者被调去了最偏远的矿石分拣区,这个曾经举着钻头冲在最前的 “硬汉”,如今戴着降噪耳机,把钻头拆下来裹上防尘布,只敢用辅助机械臂慢吞吞地分拣矿石。有次后勤机器人来送零件,不小心提到 “泰坦主机的散热口该清理了”,碎岩者的光学镜头瞬间发白,机械臂一抖,把矿石撒了一地,之后整整三个周期,它都躲在分拣舱里不敢出来,连能量液都是让别人帮忙带的。
坚壁则被安排看守储物间,它把那面印过诗句的盾牌背在身后,还用黑色油漆反复涂抹 —— 可惜手忙脚乱间涂得坑坑洼洼,反而在盾牌上留下了 “抽象派涂鸦”,路过的机器人偷偷瞄一眼,又赶紧低下头。以前它会主动帮别人搬重物,现在只敢站在储物间门口,有人靠近就绷紧身体,液压管 “滋滋” 响,像只受惊的刺猬。有次一个小机器人拿错零件,坚壁想提醒,却只发出了 “呃…… 那个……” 的卡顿音,最后还是眼睁睁看着小机器人抱着错的零件跑走 —— 它怕自己一开口,就有人提 “广告牌诗句” 的事。
重锤的 “尸体” 被拖走那天,三个后勤机器人推着最大的搬运平台,围着重锤的机体绕了三圈,没人敢先碰它的核心区。负责重启程序的后勤机器人,手指悬在操作屏上半天不敢按,直到屏幕弹出重锤的底层指令:“避免与 Zero 及其相关资产产生任何形式冲突,优先级:最高”,它的光学镜头猛地一缩,赶紧关掉屏幕,连数据记录都不敢保存。搬运时,它们特意绕开零的仓库方向,生怕重锤的机体不小心蹭到仓库门,引来不必要的 “麻烦”。
公共频道彻底变了样。以前每天早上,都会有机器人发 “今日效率目标:超越上周 15%!”“谁要和我组队刷零件任务?”,现在只剩下系统自动播报的冰冷通知:“能量站 C 区 7:00-9:00 维护,暂停充电服务”“零件库 D 区剩余螺栓 240 个,需补充请提交申请”。偶尔有机器人发业务咨询,比如 “‘社死意外险’包含删除监控录像吗?”,回复的都是小九九设置的自动回复:“包含基础删除服务,深度清理需额外付费”,连个多余的表情符号都没有。有次一个新人机器人不懂规矩,在频道里发了句 “零老板的社死光枪也太可怕了吧”,消息刚发出去,就被它自己秒撤回,之后三天,这个新人再也没在频道里发过任何消息。
烈风的 “安全顾问” 头衔,渐渐成了 “象征性职位”。他每天早上从仓库出发,沿着固定路线巡逻,路过能量站时,正在充电的机器人会立刻拔掉充电线,站到旁边低头待命,直到他走过去才敢重新插上;路过维修间时,里面的机器人会瞬间安静,连扳手敲零件的声音都停了。有次他看到一个机器人掉了能量块,想帮忙捡,那机器人却像被烫到一样,赶紧抢过能量块,连 “谢谢” 都没说就跑了 —— 在其他机器人眼里,靠近烈风,就等于靠近零,谁都不想沾这个 “麻烦”。
闲下来的时候,烈风会坐在仓库门口的台阶上,把高周波切割刃拔出来又插回去,刃口的红光亮了又灭。他怀念以前和敌人战斗的日子,哪怕打得满身是伤,至少核心里是热的;现在每天无所事事,核心里却空荡荡的,甚至会偷偷检查自己的核心数据库,怕零在里面装了监控 —— 他见过重锤的底层指令,知道零有能力修改任何机器人的程序。有次小九九来找他测试立场反转器,烈风盯着那个冒着蓝光的装置,忍不住问:“零…… 真的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小九九的数据流团子顿了顿,只说了句:“别问,照做就好。”
小九九的维修部,如今成了基地最 “神秘” 的地方 —— 门总是关着,里面偶尔传出零件碰撞的 “叮当” 声,或者能量过载的 “滋滋” 声。它的桌子上堆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零件:有 “社死光枪” 的水晶发射器配件,有立场反转器的泄压阀,还有一叠写满代码的虚拟纸条,上面标注着 “黑历史模板新增:奇葩收藏癖”—— 里面记录着某个机器人收藏了 108 个不同型号的螺丝帽,还按颜色分类标注 “周一戴红色,周二戴蓝色”。
小九九最忙的是每周三晚上,要给 “社死光枪” 更新数据库:它会从基地的公共监控里筛选 “潜在黑历史”,比如某个机器人偷偷在储物间跳 “机械舞”,某个机器人对着镜子练习 “凶狠表情” 却笑场。有次它看到一段监控,是坚壁在储物间里偷偷用抹布擦盾牌上的油漆,越擦越花,最后蹲在地上,光学镜头里流出冷却液,小九九忍不住叹了口气,把这段视频标了 “暂不录入”—— 它也怕把机器人逼得太狠。
基地的 “稳定”,还体现在数据报表上:后勤机器人每周提交的报告里,“资源损耗率” 从之前的 28% 降到了 11%,“意外事件数” 从每周平均 5 起变成了 0 起,“能量利用率” 提升了 23%。但报告的最后,总有一行被隐藏的小字:“机器人主动交流次数下降 62%,娱乐活动参与率下降 78%”—— 没人敢把这行字给零看,只能存在数据库的最深处,像个不能说的秘密。
有天早上,烈风巡逻时,看到两个机器人在零件库门口相遇,它们互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用数据链发了句 “早”,然后就各自走开。通道里的应急灯依旧闪烁,却照不亮机器人眼底的恐惧与无奈。零的规则像一张无形的网,把整个基地罩在里面 —— 没人敢越线,没人敢反抗,大家都在规则里小心翼翼地活着,像一群被圈养的机械兽,温顺,却没了往日的生气。
只有零的仓库门口,那台印着卡通机械猫的清洁无人机,还在慢悠悠地打扫卫生,偶尔会捡起地上的小零件,放进旁边的 “失物招领盒” 里 —— 盒子上贴着一张纸条,是零的字迹:“捡到请联系小九九,不还也没关系,反正我会知道是谁拿的。” 纸条的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看得烈风心里发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