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定国与鳌拜于徐州外围剑拔弩张、李过浴血奋战光复关中之际,
整个北中国的战局,因摄政王多尔衮为驰援鳌拜而大规模抽调各地驻防八旗及精锐绿营,爆发了剧烈且对清廷极为不利的连锁剧变。
空虚的腹地,宛如被烈日曝晒至干涸龟裂的河床,只需一点反抗的火星便能燃起焚天燎原的烈焰。
长期在敌后艰苦卓绝坚持斗争的各路抗清义军,尤其是依托天险建立的太行与胶东两大根据地,敏锐地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天赐良机,
以雷霆万钧之势,掀起了迅猛扩张与发展的狂潮。
太行山脉,层峦叠嶂,沟壑纵横,自古便是英雄豪杰啸聚山林、龙腾虎跃之地。
当清军主力精锐尽数南调,山西境内兵力骤然空虚如筛网之际,由覃宏武统领的太行山抗清根据地,
如同蛰伏于深涧密林已久的斑斓猛虎,终于亮出了积蓄已久的锋利爪牙,发出了震撼山岳的咆哮。
此时的覃宏武,早已非昔日那个仅率二十八名心腹勇士潜入太行、筚路蓝缕的小队长。
在经历了清军数次残酷“梳篦式”围剿的血与火、生与死的严峻考验后,他麾下的部队已如滚雪球般壮大,
发展为一支拥有战兵五万余、辅兵民夫不计其数的虎狼之师。
虽装备仍以缴获清军的旧式火铳、自铸的土炮、锻打的刀矛以及令敌闻风丧胆的土地雷为主,远逊于清军制式装备,
但全军上下士气如虹,求战心切,更在长期游击战中练就了飘忽不定、神出鬼没的灵活战术,尤以山地战、夜袭战、破袭战见长。
尤为关键的是,他们深得太行山万千穷苦百姓的箪食壶浆、倾力相助,军民鱼水之情坚如磐石。
“弟兄们!天大的好消息!鞑子主力已被李定国大将军死死钉在徐州城下,咱们的李过将军也在关中杀得鞑子人仰马翻!山西,空了!
咱们太行子弟兵报仇雪恨、光复河山、扩大根据地的时机,就在眼前!”在根据地万人誓师大会上,覃宏武声若洪钟,带着太行山民特有的剽悍与决绝,他的声音在群山间激荡回响,点燃了每一个战士胸中的热血。
命令既下,太行义军如同数把淬火的尖刀,从星罗棋布的深山营垒中猛然刺出,兵锋直指晋南膏腴之地!
义军头号猛将赵大山(原黑虎军首领,历经血战,已成长为覃宏武麾下独当一面的柱石之将)亲率一万余精锐战兵,挟雷霆之势,直扑晋南锁钥、潞安府(今长治)。
潞安城墙高池深,本为坚城,然此刻城内守军不足三千,且多为战力羸弱、士气低落的绿营兵。
赵大山深谙兵法,采取“围三阙一”之策,昼夜不停地以土炮轰击城墙薄弱处,震耳欲聋的炮声令守军肝胆俱裂。
同时,他更派出数十支精干的小股部队,或乔装、或夜潜入城,在街巷间散布义军将至、清廷败亡的流言,并广贴“只诛首恶,胁从不问”的安民告示,成功瓦解了守军斗志。
守城副将眼见外无援兵,内无战心,又素闻太行义军“杀富济贫、善待降卒”的仁义之名,在象征性抵抗数日后,终于心灰意冷,下令开城归降。
潞安府的光复,如同砸开了晋南的门户,为义军主力北上直捣太原铺平了道路。
另一路主力则由覃宏武亲自统率,目标直指泽州(今晋城)。
泽州防御相对薄弱,且覃宏武早已通过地下渠道,策反了城内部分对清廷不满的低级军官和衙役作为内应。是夜,月黑风高,义军在内应的引导下悄无声息地接近城墙。
一名绰号“石蛋”的年轻侦察兵,以其在山林间练就的矫健身手,如猿猴般敏捷地徒手攀上城墙,用短刀干净利落地解决了昏昏欲睡的哨兵,随即放下绳索,接应突击队登城。
城门在内应的接应下迅速被打开,覃宏武亲率大军如潮水般涌入,守军猝不及防,一夜之间,泽州易帜。
当主力部队在攻城略地之时,成百上千支小股义军和由各村青壮组成的民兵队伍,如同燎原的星火,活跃在广袤的晋南乡野。
他们神出鬼没,拔除清军盘剥百姓的税卡哨所,清算那些为虎作伥、鱼肉乡里的土豪劣绅,将没收的土地、粮食当场分发给贫苦无依的农民。
一时间,那首沉寂已久的古老歌谣“吃他娘,穿他娘,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再次在太行山麓的沟壑村落间嘹亮响起,只是歌词中的“闯王”,已被百姓们自发地换成了“覃帅”和“华夏护国军”。
战事进展之神速,超乎想象。短短数月间,除太原、大同、平阳(临汾)等几座尚有重兵把守的孤城外,
山西南部、东南部广袤区域,州县乡村,尽数飘扬着义军的旗帜,纳入太行根据地的版图。
覃宏武将临时指挥中枢设于潞安府衙,整军经武,颁布法令,俨然已是一方雄主。
其兵锋北指太原,威胁清廷在晋根本;西窥黄河,与关中李过所部形成呼应之势。
太行义军的存在,如同一柄悬在清廷头顶的利剑,对清廷在山西摇摇欲坠的统治构成了致命的、持续性的威胁。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渤海之滨、黄海之畔的胶东半岛,由张大明领导的胶东抗清根据地,也迎来了爆发式的迅猛扩张。
胶东义军的崛起之路,深深烙印着海洋的印记。
张大明敏锐地抓住了清军水师主力被东南沿海张煌言的“惊涛营”死死牵制、根本无暇北顾胶东的绝佳战略窗口。
他展现出非凡的整合能力,大力收编、整训沿海各地啸聚的小股海匪以及饱受清廷海禁政策之苦、心怀愤懑的渔民武装。
经过严格筛选和改编,一支颇具规模的“胶东水营”应运而生。
这支水营的船只虽多由坚固的渔船改装而成,装备也以自铸的土炮(俗称“碗口铳”、“过山鸟”)和火铳为主,
但胜在船员皆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海上蛟龙,熟悉每一片暗礁、每一股洋流,机动灵活,神出鬼没。
他们完全掌控了胶东沿海的制海权,将清廷用于联络和补给的小型哨船尽数驱逐或歼灭,
彻底切断了清军通过海路向半岛增兵和输送物资的咽喉要道,使半岛的清军据点沦为孤岛。
在陆上战场,张大明将胶东民兵发明的“地雷战”战术发挥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境界。
义军和民兵们因地制宜,创造发明了无数种匪夷所思的埋雷技法——“头发丝雷”纤细难察,一触即发;“踏板雷”深藏路径之下,专炸大队人马;“连环雷”更是环环相扣,一雷引爆,众雷齐鸣。
这些神出鬼没的土地雷,炸得下乡征粮的清军和衙役胆战心惊,风声鹤唳,轻易不敢踏出城门半步。
民间涌现出许多传奇人物,其中一位被尊称为“雷公”的老民兵孙老栓,带着他亲手调教的十几个徒弟,
在一次精心策划的伏击战中,仅凭几十颗伪装巧妙的土地雷,就将一支两百多人的清军运粮队炸得人仰马翻,死伤枕藉,不仅成功截获了大量宝贵的粮食和兵器辎重,更极大鼓舞了胶东军民的抗敌士气。
清军重镇登州(蓬莱),作为扼守渤海门户的战略要地,此刻因兵力被抽调而防务空虚。张大明审时度势,果断集中陆路主力精锐,在胶东水营战船的严密配合与火力支援下,水陆并进,将登州城团围住。
城内守军外无援兵,内缺粮秣,在义军持续不断的政治喊话瓦解和昼夜不停的军事袭扰压力下,军心彻底崩溃。
部分早已对清廷不满的绿营兵在低级军官带领下发动兵变,于深夜打开城门。
胶东义军趁势猛攻,一举攻克这座控扼海疆的关键港口城市,缴获城内囤积的大量粮草、军械、火药,极大地充实了自身力量。
至当年盛夏时节,胶东根据地的控制范围已如潮水般扩大,囊括了登州府、莱州府、宁海州(牟平)等半岛大部分富庶地区。
义军总兵力激增至两万余人,并初步建立了具有政权雏形的指挥机构和遍布乡村的地方民兵自卫体系。
张大明在登州水城内设立大营,依托坚固的海防工事,与隔渤海相望的辽东清军重镇旅顺口形成对峙之势。
他更积极派遣使者,驾乘快船穿越清军海上封锁线,与南面张煌言统帅的“惊涛营”水师取得联系,共商南北夹击、光复海疆之大计。
太行山麓的铁流奔涌与胶东半岛的怒涛拍岸,如同两颗万钧巨石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北中国广袤的土地上激起了巨大而深远的涟漪。
整个北中国抗清局势为之剧变,从京畿直隶(河北)到中原腹地河南,从齐鲁大地山东到江淮门户苏北,
无数或大或小、名号各异的抗清武装闻风而动,趁势而起。
他们或自称“忠义救国军”,或号称“顺天讨虏义师”,或沿用“大明官军”旗号,
尽管名称各异,规模不一,但无不以“反清复明”、“驱除鞑虏”、“应天护国”为共同号召,如雨后春笋般在清廷统治的薄弱地带破土而出。
他们袭击官衙驿站,攻打孤立县城,劫夺粮草辎重,惩治汉奸恶吏,将清廷在北方的统治秩序搅得天翻地覆,摇摇欲坠。
紫禁城深宫之内,曾经运筹帷幄、睥睨天下的摄政王多尔衮,此刻真正尝到了什么叫“顾此失彼”、“按下葫芦浮起瓢”的苦果。
东线,李定国统领的华夏军主力在徐州一线虎视眈眈,攻势凌厉;
西线,关中重地失守,悍将李过兵锋已直指河洛,威胁中原腹心;
而更令他如芒在背的是,曾经视为疥癣之疾的腹地“匪患”,尤其是太行覃宏武、胶东张大明这两股已成燎原之势、拥兵数万的“巨寇”。
已然演变为插在帝国肋部的两把致命尖刀,搅得他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万般无奈之下,多尔衮只得饮鸩止渴,从本已捉襟见肘、疲于奔命的各处前线兵力中,硬生生挤出部分人马,勒令他们火速回师腹地“平乱剿匪”。
然而,面对已成星火燎原之势的敌后战场,这点回援兵力无异于杯水车薪,甚至进一步削弱了正面战场对李定国、李过等劲敌的防御和对太原、济南等重要城市的守备力量,陷入了恶性循环的泥沼。
整个中原的战略天平,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不可逆转地向着华夏护国军及其遍布北方的抗清盟友一方倾斜。
北伐的正面战场与风起云涌的敌后战场,终于形成了完美的战略协同与呼应,一张由万千军民共同编织的、绞杀清廷统治的巨大罗网,正从大江南北、关河东西悄然收紧,勒向清廷的咽喉。
北中国的辽阔天空,已被反抗暴政、追求光复的熊熊烽火,映照得一片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