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凡这话。
    如同晴天霹雳。
    不仅炸得朱标魂飞魄散,更让诏狱通道外的朱元璋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妹子?!
    救咱妹子?!
    咱妹子怎么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朱元璋的心脏!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进去,揪住叶凡的衣领咆哮质问!
    马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
    是他从微末之时便相伴左右的知己。
    是他冰冷帝王生涯中唯一温暖的家!
    他绝不能接受她出任何事!
    牢内,朱标也是惊得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老师!您此话何意?!”
    “我母后她…她怎么了?!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凡看着朱标惊慌失措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而急促。
    “殿下稍安!”
    “皇后娘娘凤体目前应当无碍!”
    “我指的是将来!是可能发生的将来!”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分析道:“殿下,你仔细想想你母后的为人!”
    “陛下是一柄开疆拓土,斩除奸佞的锋利宝剑,锋芒毕露,宁折不弯!”
    “而你母后,便是那收敛他锋芒,防止他伤及自身的剑鞘!”
    “她贤德,仁慈,但更有一股不输男子的刚毅之气!”
    “一旦恩科案发,你父皇盛怒之下,决心以铁血手段清洗朝堂,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你觉得,以你母后的性子,她能坐视不管吗?”
    “她能眼睁睁看着你父皇背负千古暴君之名,看着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吗?”
    “她不会!”
    “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劝谏!”
    “她会跟你父皇讲道理,陈利弊,若你父皇不听呢?以你母后那外柔内刚的性子,她甚至会……”
    “甚至会用更激烈的方式!”
    “绝食!!!”
    叶凡吐出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朱标和门外朱元璋的心上。
    “她很可能用绝食来抗争,来求你父皇停下杀戮,从轻发落!”
    “殿下!你想想!你父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
    “皇后娘娘绝食一两天,他或许会心疼,会焦躁,但会因此就改变决心,放过那些他认定该杀之人吗?”
    “恐怕不会!”
    “他甚至会觉得皇后是在逼他,是在跟他对着干,帝王的威严会让他更加固执!”
    “可若是你母后刚毅决绝,绝食三天、四天……甚至更久呢?!”
    “她本就身子骨不算强健,且有旧疾在身,如此折腾之下,凤体如何承受得住?!”
    “必然会病症加重,元气大伤,乃至…乃至……”
    后面那四个字,叶凡没有说出口,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不…不会的…母后她……”
    朱标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退数步,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墙才勉强站稳。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母亲会是什么样子!
    那简直是天塌地陷!
    而诏狱通道外——
    “轰!”
    朱元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全靠用手死死撑住潮湿的墙壁才没有倒下!
    绝食。
    旧疾。
    病症加重,不治而亡。
    这几个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中疯狂盘旋,炸得他神魂俱颤!
    他猛地想起自家妹子近年来偶尔蹙起的眉头。
    想起她有时略显苍白的脸色。
    想起她总是说“没事”、“老毛病”之类的话……
    咱…咱竟都忽略了!
    她竟然一直瞒着咱!!!
    一股撕心裂肺的恐慌和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这冰冷的皇宫,这无尽的政务,这孤家寡人的位置……
    如果没有自家妹子在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
    朱元璋猛地站直身体,那双惯于隐藏一切情绪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
    里面闪烁着的是帝王的坚毅。
    更是一种疯狂的决绝!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绝对不行!”
    “咱绝不允许!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什么恩科!
    什么贪墨!
    什么淮西浙东!
    什么帝王权术!
    在这一刻,都比不上他妹子的安危重要!
    叶凡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唯一一个,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
    牢狱内。
    朱标被叶凡的可怕预言吓得心神俱裂。
    他猛地抓住叶凡的胳膊,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
    “老师!您…您到底知道我母后什么?”
    “她究竟怎么了?!”
    “为何…为何我从未听太医署提起过?”
    “从未听父皇母后提起过啊?!”
    叶凡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殿下没听过,太医院未曾发现,这并不奇怪。”
    “此疾隐晦,初期症状极易与寻常风寒咳嗽混淆,若非细心观察且通晓医理,极难察觉。”
    朱标更加惊疑:“那……那老师您又是如何知晓的?!”
    “您并非太医啊!”
    “分析。”
    叶凡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而笃定。
    “我虽非太医,但也略通医术。”
    “殿下,你仔细回想,皇后娘娘近年来,是否每逢季节交替,或稍感风寒,便咳嗽不止?”
    “且其咳嗽,是否并非干咳,常伴有痰音,咳甚之时,甚至面色潮红,气息急促?”
    朱标闻言,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变了。
    母后近一两年,确实似乎比以往更易咳嗽,尤其是去年秋冬之交……
    叶凡不等他回答,继续追问,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一样扎在朱标心上!
    “咳嗽发作之时,是否常伴有低烧,虽不剧烈,却缠绵难退,午后或夜间尤为明显?”
    “是否时常感觉胸闷,气短,尤其在上楼梯或稍作走动之后?”
    “是否食欲较以往有所减退,且人易感疲惫?”
    他每问一句,朱标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因为这些症状……
    竟然全都对上了!
    他以往只当是母亲操劳过度,或是寻常风寒,从未深想!
    此刻,被叶凡一一指出,串联起来。
    顿时让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而通道外的朱元璋,更是听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叶凡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记忆中,自家妹子近年来的细微变化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
    他竟然……
    竟然全都说中了!
    这小子难道真有鬼神之能?!
    这一刻,无论是朱标还是朱元璋,对叶凡的诊断,再无半分怀疑!
    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确信——
    马皇后,真的病了!
    而且是一直被忽略的重病!
    “老师!您……您既然能看出,定然有办法救治,对不对?!”
    朱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在了叶凡面前,抓住他的衣摆,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求求您!救救我母后!”
    “只要您能救我母后,学生…学生什么都愿意做!”
    叶凡连忙将他扶起,脸色凝重道:“殿下快快请起!折煞臣了!”
    “据我推断,皇后娘娘所患,并非简单风寒,而是…肺症之兆!”
    “肺症?!”
    朱标对这个词感到陌生而恐惧。
    “正是!”叶凡沉声道。
    “此症初期便是如此,咳嗽、发热、胸闷、气短、乏力…极易被误诊。”
    “若长期得不到对症调治,加之忧思劳累,便会逐渐加重,耗损肺气根本,最终…药石无灵。”
    “不过,殿下也不必过于绝望。”
    “此症发现得早,若能对症下药,细心调养,并非无法缓解遏制。”
    “我这里有一方,或可一试!”
    朱元璋在门外猛地攥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
    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叶凡即将说出的每一个字上!!
    叶凡压低声音,快速道:“此方需以川贝母三钱,百合五钱,麦冬四钱,北沙参四钱,茯苓三钱,陈皮二钱,甘草一钱。”
    “若气虚明显,可加太子参三钱。”
    “若咳嗽痰多,可少佐桔梗二钱以宣肺利咽。”
    “诸药需择取上品,净洗后文火慢煎,以瓦罐为宜,先煎三十刻,再入细料,同煎至一盅,分晨昏温服。”
    “此方重在润肺化痰,益气养阴,须持之以恒,日复一日,方可见效。”
    “最关键的是,皇后娘娘必须安心静养。”
    “饮食宜清淡滋润,忌辛辣、油腻、酒醴之物。”
    “万万不可再过度操劳,更不可因忧思与情志大起大落,否则一切皆休!”
    朱标如同聆听圣旨般,将每一个字死死记在心里,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连连点头。
    “学生记住了!学生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