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铁牙,曾是镇上最好的猎人,一双手能轻易扼断野狼的脖子。
可现在,这双手却因为常年挖掘冻土,布满了裂口和污泥。
他的妻子,就因为交不起格里森定下的重税,在去年冬天活活饿死。
他对格里森的恨,早已渗入骨髓。
“铁牙!你想造反吗?!”
巴顿的厉喝,让铁牙脸上的肌肉扭曲起来,那笑容比哭更狰狞。
“造反?”
他低沉地笑了。
“老子他妈的连婆娘都护不住,连饭都吃不饱,还怕你这个?”
“兄弟们!”
铁牙猛地举起手中的石头,脖子上青筋暴起,用尽全身力气冲着周围的人群嘶吼。
“这个狗娘养的世道,我们受够了!”
“今天,这位凯尔先生,给了我们一个机会!”
“一个能吃饱饭,能活得像个人的机会!”
他顿了顿,声音嘶哑,却带着血的温度。
“我们是继续跪着当狗,还是站起来,为了自己,为了婆娘孩子,拼这一次?!”
最后这句话,像一根火柴,丢进了早已洒满火油的柴堆。
压抑在每个人心中最后的那点血性,轰然引爆。
“拼了!”
“跟他们拼了!”
“杀了这群狗娘养的!”
人群不再是麻木的雕塑。
他们弯下腰,从地上捡起石头,拆下栅栏的木棍,握紧了一切能当做武器的东西。
黑压压的人潮,像苏醒的火山,朝着巴顿和他那十几个卫兵,缓缓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压了过去。
那不是军队的脚步声,而是一种更原始、更混乱的,由无数仇恨汇集而成的践踏。
“你们……你们这群贱民!想死吗?!”
巴顿彻底慌了。
他握刀的手在抖,色厉内荏的吼声,甚至盖不过人群汇聚的嗡鸣。
他从未想过,这群被他踩在脚下,随意欺凌的蝼蚁,竟然真的敢反抗。
他和手下的卫兵,下意识地向后退去,脸上是无法掩饰的惊恐。
“就是现在!”
凯尔的声音在格里菲斯耳边响起,冰冷而精准。
“格里菲斯骑士,锋矢阵,凿穿他们!”
格里菲斯瞬间领会。
他猛地抽出腰间的“风之语”长枪,催动体内为数不多的斗气。
一道淡青色的微光在枪尖亮起,微弱,却致命。
“为了领主大人的荣耀!”
他嘶吼着,一马当先,朝着乱了阵脚的巴顿发起了冲锋。
他身后的十名士兵,瞬间化作最锋利的刀尖,紧随其后,狠狠凿入卫队的阵型。
一场混战,在黑铁镇的中心广场,轰然爆发。
凯尔没有动。
他站在高处,像一个冷酷的棋手,俯瞰着整个棋局。
他知道,胜负已定。
巴顿和他那十几个卫兵,几乎在瞬间就被愤怒的人潮和精锐的士兵淹没。
惨叫声,骨头碎裂声,兵器入肉的闷响,交织成一曲混乱而血腥的交响。
不到十分钟。
声音渐息。
巴顿和他所有的手下,都被愤怒的镇民,用最原始、最残忍的方式,撕成了碎片。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广场。
胜利的镇民们,在短暂的死寂后,爆发出劫后余生的狂呼。
他们看着凯尔,看着格里菲斯,眼神里除了感激,更多的是一种新生的敬畏。
“各位!”
凯尔再次站了出来,他的声音穿透欢呼,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巴顿死了,但‘黑心’格里森还在!”
“那条躲在镇长府里吸食我们骨髓的蛆虫,才是所有苦难的根源!”
“现在,拿起你们的武器!”
“跟我一起,去推翻他的暴政!”
“我们要用他的血,来祭奠我们死去的亲人!”
“杀!”
“杀了格里森!”
被第一场胜利和鲜血冲昏头脑的镇民,彻底化作了一股无可阻挡的洪流。
他们在凯尔和格里菲斯的带领下,浩浩荡荡地朝着镇子另一头的镇长府冲去。
镇长府的守卫,面对这股由数百人组成的愤怒浪潮,连抵抗的勇气都没有,直接溃散。
大门被一根粗大的圆木撞开。
格里森,那个肥得像头猪一样的镇长,正在他的房间里,就着美酒,撕咬着一只烤鹅。
当大门轰然倒塌,看到门外那一张张扭曲、仇恨、沾着血污的脸时。
他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滚了下来。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他惊恐地尖叫。
回答他的,是铁牙手中,那把刚刚从卫兵尸体上捡来的,还在滴血的砍刀。
半个小时后。
格里森那颗肥硕的脑袋,被一根长矛高高挑起,插在了中心广场的旗杆上。
黑铁镇,变天了。
凯尔站在镇长府的阳台上,俯瞰着下方仍在狂欢的人群。
他的脸上,没有半分喜悦。
他抬头,望向东方天际。
那朵红色的焰火早已消散,但斥候被追杀的画面,却在他脑中反复上演。
时间不多了。
真正的危机,才刚刚开始。
他必须立刻带着这些新收拢的人手,返回营地。
就在他准备下令整队出发时,一阵与狂欢格格不入的、微弱而有节奏的“哗啦”声,从府邸后院的方向传来。
那声音,像是沉重的铁链在拖动。
凯尔的眼神一凝。
他快步走下阳台,跟着那名手下,穿过奢华的走廊,来到了镇长府的后院。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和腐臭,从一口不起眼的枯井里飘散出来。
铁链拖动的声音,正是从井下传来。
“点火把,下去看看。”
凯尔的命令简洁而冷静。
很快,几名胆大的镇民举着火把,顺着井壁的绳索,滑了下去。
片刻之后,井下传来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天!是……是个人!”
“他还活着!”
一个浑身沾满污血秽物,四肢被粗大铁链锁住的男人,被从井底拖了上来。
他几乎就是一具骨架,衣衫褴褛,头发结成了肮脏的硬块,脸上满是交错的伤疤,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
但他身上那套虽然破烂,但依稀能辨认出款式的皮甲,却让凯尔的心脏猛地一跳。
那是……菲尔德家族的制式护卫甲。
“水……”
男人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微弱的气音。
凯尔立刻让人取来水囊,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
清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让他恢复了一丝神智。
他费力地睁开眼,浑浊的目光在周围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凯尔的脸上。
“你们……是谁?”
“我们是艾琳娜·菲尔德大人的手下。”
凯尔沉声回答。
艾琳娜·菲尔德。
听到这个名字,男人濒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黯淡的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亮。
那是一种绝处逢生的疯狂与狂喜。
“艾琳娜……小姐?”
他的声音不再是气音,而是嘶哑的,不敢置信的嘶吼。
“她……她还活着?”
“她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被身上的铁链死死地拽住。
“你先别动。”
凯尔按住他,“你认识我们大人?”
“我……我是伯爵大人的亲卫。”
男人眼中涌出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
“我叫诺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