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经纪人去打电话跟卖家商量，阿柔只问苏杰瑞说：
“哥，你想好了吗？”
“当然！”
苏杰瑞毫不犹豫：
“别的我不担心，我只担心爸妈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上演混合双打，到时候你可要帮我说一说好话……”
“……现在我有点后悔，为什么这学期要放44天的寒假了，等爸妈回来的时候，我应该还在家里呢。”
阿柔笑着说完，突然间灵光乍现，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微微皱眉问道：
“刚才听她提到，这座牧场的卖家夫妇俩，都从事医药行业对吧？”
“我记得有生物系的同学，在我们麻省理工大学的论坛里发过一篇帖子，说今年寒假，学校之所以会决定放44天的长假，可能跟一种悄悄传播的未知新病毒有关。”
“你说那对夫妻俩前段时间突然降价，着急卖掉这座牧场和西雅图的房产……会不会并不完全是因为遗产税，也和全球经济可能会遭遇风险有关？”
“！？？？”
听阿柔说完。
苏杰瑞没好气地抬手，轻轻敲了敲妹妹的脑袋，手感倒是挺蓬松，像在敲一颗刚出炉的烤面包上：
“你脑瓜那么聪明，书上的知识都一看就会，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现在才记起来？我的350万美元报价已经给了，该不会喊高了吧，要是卖家一口答应，那我怎么办……”
怕什么来什么。
话音刚落，只见艾丽尔·康纳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边打电话边竖起胳膊，用力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那动作，充满了“成交！搞定！快夸我！”的迫不及待感。
实在太爽快了！
苏杰瑞面色一黑，心头仿佛有一万头北美野牛呼啸而过，心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他妹妹阿柔掏出手机，冰冷的金属外壳激得她指尖一缩，找到学校的论坛翻了翻，检索完关键词之后……微微皱眉。
阿柔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表情像只困惑的松鼠：
“咦？没有，那篇帖子已经被删除了？怪了，我还记得账户的名字，居然连个人帐号都找不到了……”
“……”
还是2020年的1月5号，苏杰瑞和阿柔此时都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一个人想着——
“会不会买贵了？该不会阿柔乌鸦嘴，真像2007年、2008年那样房价大跌吧！？我可不想成为家族里，被亲戚们拿来教育下一代投资需谨慎的反面案例……不对！地下的金矿才是重点！那就没关系了，赶紧买下河狸牧场才是最关键的……”
另一个则想着——
“奇怪……讨论热度那么高的帖子，怎么突然删了……”
不久，艾丽尔·康纳风风火火，踩着咯吱作响的积雪走回来，语气亢奋道：
“谈成了！我劝了卖家很久，她才咬牙答应下来，还让我降低了1万美元的交易中介费……不过那些只是小事，恭喜你即将成为河狸牧场的新主人！”
她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这片冰封的牧场：
“多么壮观的景色啊！不是吗？你看这视野，多开阔！未来在这里建一座豪华别墅，每天醒来都是度假级别的美妙体验。”
“稍等一会儿，赶在卖家改变主意之前，我们先把合同确定下来。”
“她这会儿在法国估计刚喝完下午茶，心情正好，去年已经跟我签过代理授权协议，所以我们两个签约就可以了，等你把5万美元定金转给她之后，我会让她手写一份收款证明！”
“违约的赔偿比例，定在总交易款的10%怎么样？”
“这样大家都比较放心，这个成交价实在是太便宜了，我敢打赌，卖家一觉睡醒，肯定就会一拍脑门，嚷嚷着‘噢！我的上帝，我干了什么！’”
“设置10%的违约金，也是在保障苏先生你的利益……”
推销的套路，都被艾丽尔·康纳给说完了。
自然能猜到她究竟是什么意思，无非趁热打铁，能尽快促成这桩交易，然后美滋滋赚取中介费罢了。
之前这位地产经纪人提过，本次交易的中介费不需要苏杰瑞掏，卖家为了急售吸引买家，已经答应独自承担。
所以他只追问说：
“假如，我是说假如付完了定金，但是我的贷款批不下来怎么办，这样也需要我赔偿10%的交易款？”
艾丽尔·康纳含糊回答说：
“只要你的信用没问题，首付款和担保人也没问题，那就肯定可以顺利放款。”
“我还没有遇到过银行不想赚钱的情况，他们总是拜托我，帮忙寻找像你这样的优质大客户。”
“大不了换一家银行，最多贷款利息稍微高出那么一点点。这就跟你去超市买可乐，百事和可口总有那么几毛钱的差价，但解渴效果是一样的，等到开始降息之后，你的还款利率也会跟着下调……”
苏杰瑞担心这也是试探，当即摇头说：
“我只能接受市场价的利率，当年被次贷危机收割了的那帮人，现在很多还在街边当流浪汉呢。我可不想我的未来，也从牧场主变成流浪汉，绝对不能再犯他们犯下的错误。”
距离赚到大约6.5万美元成交佣金，只差最后临门一脚，艾丽尔·康纳当然无法任由煮熟的鸭子飞了。
她左右看了看，挤眉弄眼暗示说：
“购置土地不像借钱做生意，在银行眼中属于低风险，这座河狸牧场本身始终值钱。”
“假如你愿意配合，我可以找认识的银行大人物帮你运作一下，也许连担保人都不需要。”
“但这其中，也许会产生一些额外的费用，主要用来帮你打造一份完美的收入证明，进而通过银行的风控审核，大概5000美元就足够了……”
话里的意思，苏杰瑞和阿柔都大概听明白了，无非就是通过代理人，帮忙制作一份假的收入流水出来，方便去银行贷款。
不等妹妹警告其中存在的风险，苏杰瑞当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婉拒了经纪人的提议。
要知道，河狸牧场的部分土地下面，埋藏着总重量2吨多的黄金！
他可不希望购买手续方面存在任何瑕疵，给任何别有用心的“强盗”提供一个攻击自己的借口。
这要是以后挖出金子，某些人来一句“你贷款材料都是假的，合同无效！”，那么乐子就大了。
和可能存在的巨大风险相比，苏杰瑞宁愿冒着挨骂的风险，去找爷爷奶奶或者爸妈他们，让家人来为这次收购河狸牧场的交易提供担保。
苏杰瑞的拒绝，让艾丽尔·康纳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因为她还可以从5000美元当中，抽取一半左右的酬劳，弥补假期陪丈夫去巴哈马群岛度假期间的开支，现在泡汤了。
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苏杰瑞这个愿意支付350万美元、并且有可靠家庭资产作为潜在支持的买家，已经是她近期遇到的最优质的客户了。
“当然，苏先生，谨慎总是正确的。”
艾丽尔·康纳迅速换上专业的笑容，接着说道：
“那么，我们就按照正规流程来。”
“至于您担心的贷款失败问题，我们可以在补充条款里注明，如果买方因银行审批未能通过，且非因买方提供虚假信息或信用问题所致，则不需要赔偿10%交易款的违约金，双方互不追究责任，您看这样可以吗？”
“至于那5万美元定金，我实在没办法给你任何保证。假如这笔交易失败，我就赚不到任何佣金，我比你还希望这交易能成，相信我，接下来肯定会全力帮助你……”
这个补充条款显然公平了许多。
苏杰瑞的脸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
“这样很合理，至于定金的事情……万一出了问题，再跟卖家协商吧，哪怕只退一部分也行。”
倒不是他好说话，实在是担心各种要求过于苛刻，让卖家气到不打算再卖了。
“太好了！”
艾丽尔·康纳动作麻利，从公文包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标准购房合同模板，匆匆走到围墙旁，也顾不得石头材质的墙砖冰冷，俯下身子开始在现场飞快地填写具体信息。
时不时还跟苏杰瑞沟通，了解包括买卖双方信息、物业地址、交易金额、定金数额、补充条款、交割日期等等信息。
阿柔在一旁安静地看着，寒风把她鼻尖吹得微红。
她总觉得苏杰瑞今天冲动了，然而河狸牧场的景色实在太棒了，这片银装素裹的静谧世界，似乎拥有着让人降低理性的魔力，让她把到嘴边的疑虑又都咽了回去。
毕竟做任何事情都有风险，就算真的出现一些意外，以350万美元的价格买下一片1208英亩的大牧场，同时还包括牧场范围内的大片木材，价格也不算太贵。
“哥！”
她轻声开口，换了个角度提醒说：
“合同看清楚，特别是关于土地上现有建筑、设施权属，还有地下资源开采权，是否随土地一并转移的条款。”
她是学建筑的，对产权和附属权益比较敏感。
苏杰瑞给了妹妹一个“放心”的眼神，这些也是他关注的重点，然后指着其中一条条款对经纪人说：
“康纳女士，这里需要明确一下，土地所有权包含地表及地下所有权益，包括但不限于矿产、水资源等，对吗？我需要确认这一点。”
艾丽尔·康纳语气肯定地回答：
“当然，河狸牧场是永久产权，开采权也包含在这次的交易中，土地和地下的一切都归属于所有者。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再附上一份关于权益范围的声明附件。”
“那就帮我附上吧……万一地下开采出石油了呢？我可不想以后挖出个金字塔或者史前化石，还得跟博物馆打官司。”
苏杰瑞力求稳妥，以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
三人在户外吹着冷风晒太阳，逐条确认了合同细节。
艾丽尔·康纳通过邮件，将草拟好的合同发给了远在法国的卖家，对方似乎真的急于脱手，很快就回复确认，几乎没有做任何修改。
这效率，让人怀疑卖家是不是正守着邮箱等消息，看来是真心急售。
苏杰瑞仔细看完签了字，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在此刻显得格外紧张。
艾丽尔·康纳也打开电话录音，跟卖方沟通之后，代理对方完成了签字。
当通过网上银行，将5万美元定金临时转到了合同指定的第三方监管账户，苏杰瑞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看着转账成功的界面，感觉心跳都漏了一拍。
冰冷的空气，在他面前形成一团白雾，看着被冰雪覆盖的广袤牧场，以及不远处宁静的大海，苏杰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激动。
这座被他日思夜想了一年多的河狸牧场，终于即将姓苏了！
“恭喜你，苏先生！”
艾丽尔·康纳热情地和他握手，此次交易的数额巨大，一次就赚6万多美元佣金，哪能不高兴，她脸上的笑容比之前真诚了何止一倍。
“从现在开始，到最终交割，我会全力协助你处理贷款事宜，请你尽快准备好银行需要的文件，我的手机24小时为你开机，其他的事情我们之后再沟通？”
“我会的。”
苏杰瑞握紧了拳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干劲，又开始惦记着从哪继续多赚点钱。
第一桶金算是撒出去了，接下来得想办法挖第二桶金了。
以前被爸妈养着，从不缺衣少食。
再加上出于种种理由，即使明知道自身比较特殊，拥有着神话传说当中“神赐”般的能力，他也只学习像个普通穷学生一样，低调埋头生活。
现在不同了。
按照经纪人的说法，成交税和转让税加起来大概有2%，按350万算就是7万美元，外加1%的财产税，这也需要3.5万美元，哪哪哪都需要烧钱，不得不开始打拼，努力积攒家底。
这感觉，大概就像玩生存建造游戏，刚砍完树，发现石头不够，挖完石头，铁锭又告急。
说到底，还是因为底子不够厚。
步子跨大了，一下子扯到了蛋，让他深感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