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
经过将近5个小时的航行，君临号捕蟹船终于返回了荷兰码头。
凌晨的码头被浓雾笼罩，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在雾气中晕开光圈。
码头上静悄悄的，采访落难者的记者和围观人群早就散了，只剩下大大小小的渔船和捕蟹船，正在泊位上轻轻摇晃，缆绳摩擦桩柱发出规律的咯吱声。
一位穿着反光背心的码头管理员，过来登记期间看清楚捕蟹船的名字，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小跑着上前拉着苏老爸他们聊了好一会儿，追问救援黄金蟹号船员们的详细经过。
这位管理员显然是个十分合格的听众。
听见某些事情的时候，脸上表情那叫一个丰富，时不时还发出惊叹声，特别是聊起黄金蟹号遇难的过程，他紧张得直搓手。
问完关于集装箱的事情之后，这位管理员还提到几个小时前上岸的乔纳森船长他们，在码头跟家人见面后痛哭流涕，引来上百号人围观，祝贺他们大难不死，成功获救。
据说乔纳森船长他们，还多次感谢了君临号，这让苏老爸和鲍勃他们欣慰不已，纷纷可惜于回来迟了，没能让记者拍照，登上新闻……
凌晨4点多。
苏杰瑞提前醒了，他伸了个懒腰，感觉浑身酸痛。
总共睡了5个多小时，推开舱门，一股带着咸味的海风扑面而来，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捕蟹船上的众人简单收拾过后，苏老爸打完电话，去年合作过的帝王蟹收购商托比恩·鲍德温先生，很快带着几位助手赶来。
托比恩·鲍德温已经60多岁，头发花白，眼神锐利，透着一股商人特有的精明，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羊毛大衣，脖子上围着条格纹围巾。
见面之后，这位小老头握着苏老爸的手，用力晃了晃，说道：
“感谢你们救下了乔纳森、汉克他们！实际上汉克还是我的亲戚，他老婆的父亲跟我是经常一起打牌、抽雪茄的朋友！要不是你们及时救助，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每次聊起这个话题，苏老爸都会心情愉悦，救助别人的成就感，实在是妙不可言，哈哈一笑回答说：
“那是我们应该做的，我想谁遇到这种事情都会选择帮忙吧。这次又是半夜才回来，打扰到你休息了。”
托比恩·鲍德温摆了摆手，无所谓道：
“赚的就是这种辛苦钱，捕蟹船回港的时间都不确定，几乎每个捕蟹季，我的睡眠都很碎片化，要累瘦好几磅。幸好今年的捕蟹季就要结束了，等忙完这几天，我一定要好好睡上一觉。”
苏老爸接着开口：
“就像之前在电话里跟你说过的那样，乔纳森船长将大约27500磅的配额转让给了我，所以这次我的船舱都快被帝王蟹装满了，你瞧瞧，那些家伙生龙活虎的。”
“趁着它们的鲜活度还很高，赶紧跟我上船检查一下吧，今天收购是什么价格？”
“去年我们就合作过，之前捞到的帝王蟹也卖给了你，都还没有联络别人过来看货，刚靠岸就先找到了你……希望我们能继续愉快合作。”
收购商托比恩·鲍德温，下意识瞥了眼君临号捕蟹船，咂了咂嘴：
“这个时间的帝王蟹，没有11月、12月初肥美了，前段时间码头这边的收购价格大跌，因为网上的销售量增加，才稍微涨了点。”
“之前告诉你每磅11.5、12美元，现在还是这个价，主要取决于新鲜度和品质。”
“放心吧，苏船长，我肯定会给你最高的报价。毕竟你们救了那么多人，我可不敢压低你们的价格，一旦传出去我就没办法继续做生意了。”
“既然乔纳森船长把他的配额转让给了你，那你今年岂不是又大赚一笔？”
“前几天很多船长为了10万美元悬赏金专门出海，没想到你出海捕捞，却遇到了他们，据说救助的地点，已经偏离他们遭遇事故的地点100多海里，这简直就是命运的安排……”
不想给托比恩·鲍德温压低价格的机会，庄老妈赶紧说道：
“跟乔纳森船长谈好的配额租金价格有点贵，还要给他们利润分红。”
“前段时间耽误了很多天，我们另外给捕蟹工发放每天200美元的基础工资，并且提高了分红比例，实际上也没赚太多。”
“去年买船从银行贷款了一大笔钱，现在每个月都要还不少贷款......”
收购商托比恩·鲍德温听完只笑了笑，他在当地工作了二三十年，经验无比丰富，当然可以判断出君临号捕蟹船这次大概可以赚多少，接着拍拍手：
“好了，那就抓紧时间吧，我想你们忙碌这么多天，应该也已经都累了，早点完成交易，你们也能早点去休息……”
老冯叔帮忙从船舱里捞了几只帝王蟹。
托比恩·鲍德温戴上手套，仔细查看了帝王蟹的活力、肥满度和腿部损伤情况，事后点了点头，说道：
“品质相当不错，苏船长，看来你们的保鲜工作做得很到位，这些蟹腿饱满有力，外壳颜色也很鲜亮。估计是我今年收的最后一船帝王蟹了……就直接按照12美元每磅吧，我们全部要了。”
早就通过无线电台跟其他捕蟹船的船长沟通过，这两天别人大多也是以这个价格收购，苏老爸对此挺满意的。
他跟老冯叔、鲍勃他们商量过后，又专门给乔纳森船长打了个电话，确认了配额转让和分成的细节无误后，这才答应成交。
“那就这么说定了，”苏老爸松了口气，“今年的工作总算结束了。”
爸妈去谈收购价格，苏杰瑞帮不上忙，后续的卸货环节，也主要交给托比恩·鲍德温的人去处理。
他看着一筐筐沉甸甸、张牙舞爪的帝王蟹被吊装上岸，在凌晨清冷的空气中散发出浓烈的海腥味，这些天在捕蟹船上的艰辛，这一刻都觉得值了。
捕蟹船的甲板上。
苏杰瑞拍了几分钟的视频素材，溜达到随行的渔业管理部门监督员身边，指了指漂荡在海面上的集装箱，好奇询问说：
“请问一下，我们从海上捡到了这个集装箱，接下来应该怎么处置？我是指怎样跟货主或者保险公司联系？我们把它拖回来费了不少劲。”
面色憔悴的监督员正在打哈欠，记录每一次吊装帝王蟹的重量，并且抽查一些小帝王蟹的尺寸是否符合规定要求。
发现货物挺“干净”的，始终没有发现小帝王蟹，这位监督员很快松懈了下来，神色稍微有点不爽，主要是不得不在假期加班，并且还是凌晨，很难开心得起来。
他顺着苏杰瑞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个黄色的集装箱，喝口咖啡嘟囔道：
“集装箱被切开看过了？里面的东西很有价值？按照规定，你们需要向海岸警卫队报告，告诉他们打捞物的具体情况和位置，他们会尝试根据箱体上的编号，再去联系货主或承运公司。”
监督员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继续补充道：
“这种丢失的集装箱，处理起来很麻烦，涉及到打捞权、保管费和可能的无人认领情况。”
“如果最后找不到货主，或者货主放弃认领，理论上，在经过一系列法律程序后，它可能归你们处理。但说实话，过程可能会很长，而且保管这大家伙的费用可不低。”
“除非货物值点钱，否则光是拖拽、停泊和看管的费用，就够你们喝一壶的，我建议你们尽快按规定上报，然后……祝你们好运吧，一般人即使遇到了，也不会把它们捡回来。”
苏杰瑞恍然大悟，只含糊回了句：“里面好像是两辆泡了水的汽车。”
他故意省略了车的具体品牌和型号，以防节外生枝。
“泡水车？”
监督员原本疲惫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他转过头，重新打量了一下那个其貌不扬的集装箱，又说道：
“那得看是什么车了。如果是普通的家用车，确实不值当，但如果是……好吧，不管是什么，流程就是我刚说的那样。”
说完，他耸了耸肩，虽然有点好奇心，但加班带来的倦怠感终究占了上风。
监督员不再理会苏杰瑞，转身继续记录重量去了，只想早点卖完，早点回家补觉......
过磅工作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当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最后一筐帝王蟹，也被吊装上了老托比恩公司的运输车。
托比恩·鲍德温拿着最终的计算结果，走到苏老爸面前，将单据递给他：
“总共66653磅，但你们的配额只剩下65700磅，多出来的帝王蟹需要放回深海，我可以帮忙处理。”
“按照每磅12美元计算，也就是78.84万美元，你先看看我的统计单，确认无误的话，我今天上午10点之前就通知财务转账。”
听到这个数字，苏老爸的心跳都慢了一拍，一股巨大的喜悦涌上心头！
他让庄老妈帮忙，仔细核对了单据，很快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对收购商托比恩·鲍德温说：
“数目没错，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老托比恩伸出手回应：
“这批货品质很好，希望明年捕蟹季我们还能继续合作！”
继续客套闲聊几句，大家都挺累的。
不久，送走收购商托比恩一行人，码头只剩下君临号捕蟹船上的船员，和即将出海的当地渔民们。
老冯叔和鲍勃等人一脸倦容，但眼睛里都闪闪发亮，动作麻利地收拾起甲板。
苏老爸明白他们最关心的是什么，笑着说：
“钱还没有到账，这次大家都辛苦了，先回船舱里睡觉吧。等补完觉，明天下午约上乔纳森船长一起算账，顺便去医院里探望他们一下。”
庄老妈长舒一口气，对苏老爸说：
“这下好了，加上之前零散卖掉的和其他收入，不仅今年的还贷压力小多了，应该还能提前偿还一笔本金，能省下不少利息！”
苏老爸拍了拍妻子的肩膀，目光瞥见依然漂浮在码头旁，被用缆绳系好的集装箱：
“阿瑞呢？好像有一会儿没看见他了，刚刚他好像下了船，在跟码头管理员聊天，该不会是去忙这个箱子的事情了？”
庄老妈挑眉反问说：
“不在船上？我还以为他去睡觉了......”
果然。
几分钟之后，众人就看见一艘船开了过来，苏杰瑞也跟码头管理员也在船上。
来到集装箱旁，苏杰瑞对捕蟹船上的众人喊道：
“帮我把缆绳解开，我租了港口起重机！总不能一直让它漂在水里，这个时间点临时租用，花500美元就能帮我们打捞上岸！”
码头管理员的心情非常好，利用工作之便赚到外快，对他而言这种机会可不常有。
听到这个价格，苏老爸稍微有点心疼，好在刚才赚大了，只回答说：
“行！把它吊到岸上的临时堆放区，这几天放假，管理办公室肯定没人，等他们上班之后再慢慢处理！你先过去等着我们，待会儿打开集装箱舱门看一下！”
对老爸做了个“OK”手势。
进入捕蟹船的螃蟹跑不了，苏杰瑞更关心集装箱里的两辆车。
之前爸妈他们忙着卖帝王蟹，而他则跟码头管理员聊了聊，得知花些钱可以帮忙将集装箱打捞上岸。
这就没必要等了，500块的吊装费稍微有点贵，但码头管理员也说可以帮忙，找个地方暂时存放这个集装箱，只额外收取些费用。
重新绑好缆绳，码头的巡逻船拖着集装箱，缓缓驶向方便吊装的位置。
当苏老爸他们简单收拾完，鲍勃、小盖文、小王哥等人都不想补觉，集体跑去拆集装箱“盲盒”。
碰面之后，苏杰瑞笑容满面，搓了搓脸取暖，嘴里说着：
“根据集装箱外壳上的编号，码头这边帮我查到了一些信息，发货地是旧金山，运往俄罗斯的东方港。”
“运输它的货船，在三周前遭遇风浪，丢失了一批集装箱。”
“这算好消息，说明那两辆车在海里，泡了没多长时间，不过海水的腐蚀性比较强，具体损伤还很难说。我已经让码头的人帮忙，把集装箱拉到其他地方停放了，也找了开锁的工具，赶紧过去看看吧......”
众人边走边聊，期待让货主赔偿一大笔钱，又或者是自己留着拆零件，找人修复完挂在网上多卖些钱。
很快来到湿漉漉的黄色集装箱旁，码头管理员手里拿着液压钳，已经兴致勃勃准备动手了。
随着“咔嚓！”一声。
集装箱上的锁被剪断，小盖文和小王哥迫不及待将舱门打开，一股混着海腥、铁锈和淡淡油污的气味扑面而来，舱门底部还有残留的海水，裹着些许泥沙哗啦涌出。
等厚实的帆布被拉开，小盖文激动嚷嚷道：
“真是迈凯伦！型号是P1！”
黄黑配色的跑车，车身特别低矮，远看外观依然炫酷，但近看就能发现灯腔内、部件接缝处等部位，满是水渍和盐垢。
小王哥继续揭开绳结，掀开另一张帆布，最先看见的是经典的奔驰大G方形车头。
起初众人还没察觉到不对劲，只觉得后面这辆车有点大，小王哥继续往里走，发出疑问：
“咦？皮卡车？后面怎么多出来两个轮子？”
一向爱车的小盖文瞬间愣住，立马抛下迈凯伦P1往后走去，嘴里还说着：
“Sh*t！G63-6x6？这可是传说中的车！我从来没在现实中见过真车，竟然也被泡水了！？”
“我的上帝啊！谁把它改装成了这样！碳纤维、防滚架、这是改装它去越野？”
“不开玩笑，就算现在泡了水，只要核心部件没有彻底报废，光拆这些改装件和完好的零件，我看都不止10万美元！这绝对是个大发现！”
“......”
苏杰瑞听完不语，只默默掏出手机，开始搜索G63-6x6的价格。
当他发现上半年有一辆二手车的成交价，竟然多达85.9万美元时候，眼角都下意识抽了抽。
在美国，一辆兰博基尼Huracán的起售价才十几万美元，对于一辆越野皮卡车来说，G63-6x6的价格实在太惊人了。
那辆迈凯伦P1更夸张，在美国的起售价超过110万美元，选配以后还有可能更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