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七刻五分,天边还剩下最后一丝光亮。
镇南王府中早已人声鼎沸,灯火通明。
数不清的侍女端着菜肴美酒,穿梭于花园游廊。
花园东西两路有专门宴客的宴殿,镇南王世子李谙在东侧丽景殿宴客,而西谨德殿则以世子妃为首,负责接待女眷。
丽景殿中,小王爷李谙坐于上首,正招呼着园中众人喝酒吃菜,每个桌子旁都有一名侍女负责倒酒夹菜。
乐师在一旁弹琴奏乐,丝竹声不绝于耳,穿着露而不俗的舞女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中间那位舞娘身段宛如尤物,冰肌玉骨,姿色不俗,气质更是清冷如水仙,但一颦一笑间却仿佛勾人心魄。
和周围其他舞娘仿佛不在一个图层。
在场绝大部分公子哥们的视线,都被她一人吸引了过去。
“小王爷,这女人是谁啊,我等怎么从未见过?”
“这般姿色,就算从未见过,也不可能闻所未闻,怕不是小王爷从哪弄来的良家美妇!”
“小王爷还是懂行,世间女子,唯有良家美妇最有滋味!”
殿内,一众公子哥们大声嬉笑,好不快活。
他们有的是云梦省军中将领的儿子,有的父亲则是三司衙门的臬台,甚至还有南疆土司的少土司。
其中坐在离李谙左手最近的那位,正是前段时间才来南疆的,那位兴国公家的小国公,谢必清。
谢必清长相普通,鼻子有些大,气质也很一般,总是透着一股猥琐的气息。
他闻言喝了口酒,在侍女怀里捏了一把,随后朝李谙笑道:“他们这些土老帽不认识,但我谢必清却是清楚,只是不知道小王爷愿不愿意让我透露她的身份。”
此话一出,在场的公子哥们纷纷义愤填膺道:“小国公当真没意思,这有什么不好说的!”
“就是,我看小国公单纯拿我们吊胃口罢了!”
谢必清笑而不语,李谙则抿了口酒,面带微笑,爽快道:“必清直说便是。”
“嘿嘿。”谢必清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诸位可曾听说过北秋娘,南潇湘?”
“这我倒是听过,京中花魁叶秋娘,天下当属莫潇湘,莫非这位就是......”
“不会吧!那位可是向来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清倌人,听说从不上门接客!”
“别人是别人,小王爷是小王爷,天下除了太子,一般的皇子也比不过咱们小王爷,她莫潇湘再有名气,也不过是个女人罢了。”
众人听到谢必清的回答,顿时议论纷纷,看向中间那位清冷美人的眼神也变得愈发火热。
这可是天下有名的花魁!
李谙闻言笑了笑,抬手示意他们莫要多言,随后说道:“莫姑娘正好有事在宁安府稍停些日子,本世子便斗胆请她过来为诸位舞上一曲,莫姑娘也算给我面子,正好也打算托我照应一二。”
“哦!原来如此。”
众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过很快便就有人笑着问道:“那世子爷就不怕世子妃吃味,回头跟王妃娘娘告状?”
“别胡说,小王爷岂是怕媳妇的人!再说王妃就世子一个儿子,宝贝还来不及呢。”
“哈哈哈,不过一说而已。”
李谙平日里和他们玩得来,没什么架子,所以大家说话也都没那么多顾忌。
而除了这个原因,还有另一个原因让他们有底气跟李谙这样说。
那便是他们和李谙都是同道中人。
不是同世子妃的道,而是同他们家中妻妾的道。
果不其然,李谙听到他们开自己玩笑,也只是洒脱一笑,不当回事。
只是他看向莫潇湘的眼神,确实带着些向往。
但人家漂亮,名气大,性子傲,曾放出话来只喜欢读书人,还是那种能做出令她满意诗词的读书人。
以李谙来看,说到底就是爱慕虚荣。
能做出令她满意诗词的读书人,谁不是誉满天下,学富五车之辈。
女人都恨不得主动往上贴。
只是他不喜欢强买强卖,更不喜欢处子,只喜欢貌美人妻,这导致他对莫潇湘念想没那么大。
如果莫潇湘有了如意郎君,他反而会更有兴趣。
聊着聊着,王府管家突然进到殿内,朝李谙拱手道:“世子,江公子到了。”
“那就带他进来。”李谙吩咐道。
管家拱手退去,没一会儿便领着江玄踏入了丽景殿的大门。
鬼鬼,好奢靡!
这是江玄第一眼印象。
恒大歌舞团大概就是这样的吧。
不过镇南王的家底......应该比许老板要厚实。
毕竟人家真的是家天下,皇帝还是他亲哥。
我去,这领舞的好漂亮,比苏妙卿也不差在哪,但这种应该早就被小王爷收入囊中了吧?
江玄一番胡思乱想,这才听到李谙的声音。
“说好了戌时便到,江兄这都迟了一刻,该罚!”
李谙指着江玄笑道。
殿内众人也早早就知道江玄要来,这番听李谙开口,他们也都跟着起哄。
“就是,江公子快喝三杯!”
“三杯少了,要我说就五杯!”
江玄哈哈一笑,朝众人抱了抱拳,随后走到李谙右边下面的那个空位坐了下来。
在场除了李谙外,估计也就坐在他对面,那个一脸猥琐的年轻人身份比他高了。
“五杯就五杯,本公子干了!”
江玄爽朗一笑,连干五杯。
酒精对武夫的影响不大,就算醉了也可以逼出来。
“爽快。”
李谙大声夸道,随后端起酒杯招呼道,
“九如兄此番不远万里到南疆来,我这昔日好友自然得为他接风洗尘,诸位不如一起敬他一杯!”
众人闻言连忙端起酒杯,敬了江玄一杯。
而江玄闻言却心中一惊。
他犯了一个巨大的疏忽,那便是表字!
他是个现代人,没有表字这个概念,当山贼后遇到的也都是贫苦之人,也没有取过表字。
所以,江玄还真没想起来去问苏妙卿自己的表字是什么。
未曾想竟然被李谙第一次说了出来。
九如......江玄顿时便想到了诗经小雅中的一段。
【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寿,不騫不崩;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寓意是美好的,但死状是凄惨的。
他记了下来。
而杯子一放下,李谙就突然问道:“我之前在路上见你时,发现你身后车内坐着女眷,看似是妇人打扮,你何时成的亲?”
“也不久,一个多月前在京中成了婚。”江玄怕露出破绽,便如实回答。
而他话音刚落,在场众人表情纷纷怪异起来,唯有李谙面不改色。
江玄看在眼里。
李谙闻言略表惊讶:“可我记得九如兄之前只喜欢男人,怎么突然就......”
“这不是成了亲后方知女人滋味嘛,小王爷就莫要取笑我了。”江玄略微表现得有些不好意思。
众人闻言纷纷大笑起来。
当然,笑的是什么,也就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
李谙笑完后,继续问道:“弟妹今晚也随你一同前来了吧?”
“当然,小王爷有请,怎敢不来。”江玄呵呵一笑,“方才被世子妃让人带去了西殿。”
“那就好,那就好!”
李谙连连点头,捏着酒杯的手指都有些微微颤抖。
江玄听着这诡异的话,看着这诡异的一幕,心中愈发谨慎。
这李谙,目的不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