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
钱串子一声断喝。
他身后那队一直沉默的王府亲卫,瞬间拔刀出鞘,刀锋直指堂内众人!
“将崔恒、崔管事、刘掌柜,给我拖出去!家产全部抄没,充入王府军资!人,每人赏八十军棍!打完之后,发配到矿山,什么时候把欠王府的钱还清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不要!钱大人饶命啊!”
“家主!家主救我!”
那几人瞬间吓得魂飞魄散,裤子都湿了,哭喊着求饶。
然而,这一次,崔明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因为这是立威,也是在逼他表态。
更重要是,父亲已经走了,他才是家主,可这些人不仅不听从他的意见,反而还想着从中获利,简直就是自寻死路。
正要他也可以利用这一点,来清楚一下那些别有用心的人。
亲卫们如狼似虎地冲了上去,根本不理会他们的挣扎,将他们拖出了大堂。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大堂之内,死一般的寂静。
剩下的族老和管事们,一个个脸色煞白,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有丝毫的侥幸心理。
眼前这个看起来和和气气的胖子,比那些将军还狠!
钱串子冷冷地环视了一圈,重新坐下,语气恢复了平静。
“现在,还有谁觉得,交接会有困难吗?”
没人说话,毕竟谁也不像在触霉头。
“很好。”
钱串子满意地点了点头,“从现在开始,按照名册,一个一个地上来,将你们负责的所有账目,人脉,渠道,原原本本地交接清楚。”
“谁敢有半点隐瞒,他们的下场,就是你们的榜样!”
雷霆手段之后,整合工作瞬间变得无比顺畅。
不到三天时间,崔家这张庞大而复杂的商业网络,便被钱串子彻底理清,并重新编组。
第一批满载着雪花盐和霜糖的商队,插上了镇北王府的旗帜,在崔家向导的带领下,沿着那些秘密商道,火速涌向北方草原,关中长安,乃至更遥远的江南。
与此同时,山东地界。
一支数千人的轻骑兵,人人双马,装备精良,在一片夜色的掩护下越过了漳水。为首的王笑林望着前方广袤的平原,眼中闪烁着光芒。
而在更南方的黄河岸边。
李铁柱已经率领着镇北军主力,抵达了黎阳渡口。
无数的士兵正在热火朝天地挖掘壕沟,一座坚固的军事防线,正在中原的北大门,悄然成型。
与此同时,洺州行辕中的一个后院之内。
与前线的剑拔弩张和后宅的血雨腥风不同,这里此刻却难得的静谧。
一张石桌,一盘棋局,两个人。
李岩执黑,刚刚在棋盘的天元之位,落下了一子,一如他如今在河北的行事风格。
坐在他对面的,正是李秀宁。
她换下了一身戎装,穿着一件素雅的月白色长裙。
清丽的容颜在微凉的秋风中,带着几分挥之不去的忧色。
她没有看棋盘,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岩。
“河北的那些世家,都老实了?”
最终还是李秀宁先开了口,李岩还是从对方的口中听出了一丝埋怨的情绪。
“暂时老实了。”
“一群习惯了高高在上的老狐狸,被猛地打了一棍子,总要先趴窝里舔舔伤口,看看风向。”
说着,他抬起头迎上李秀宁的目光。
“你看上去,似乎有心事。”
李秀宁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她端起桌上的茶杯,指尖有些微凉。
“我听说了你让铁柱率领主力大军南下,在黎阳一线,构筑防线。”
“黄河对岸,很快就是我二弟的兵马了。”
庭院中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李世民。
这个名字,是横亘在两人之间,一个谁都无法回避的话题。
李岩脸上的笑容未变,他伸出手,越过棋盘,轻轻地握住了李秀宁那微凉的手。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
“秀宁,你要明白,我从未想过主动与你二弟为敌,他是一代人杰,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李秀宁抬眸看着他,眼中满是挣扎。
当初她从长安出来的时候,李建成与李元吉都视她为累赘,满朝文武。
也只有李世民暗中派人护送,赠予钱粮,念着那一份兄妹之情。
这份恩情,她一直记在心里。
可如今,她已是李岩的妻子,她的心,她的未来,都系于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这天下,是一盘棋。”
李岩的目光落回棋盘,意有所指:“我无意与他对弈,但我的棋盘旁边,不能不设防,我防的不是君子,是万一。”
他紧了紧握着李秀-宁的手,眼神变得无比认真。
“我向你保证,只要他的兵马不渡过黄河,黎阳的防线,就永远只是一道防线,而不是一道战线。”
“铁柱的大军,是悬在王世充头顶的利剑,也是隔在你我与大唐之间的一道屏障。”
“我所做的一切,不是为了进攻,只是为了自保,为了保护河北,保护我们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一切,也为了保护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重重地敲在了李秀宁的心上。
在这份坦诚和温柔的承诺面前,李秀宁心里的那点芥蒂也渐渐消融。
是啊,她所爱上的男人,本就是一个胸怀天下的盖世英雄,又怎会甘心久居人下。
他有他的雄心,有他的霸业。
而自己,早已将身心都托付给了他。
“我明白。”
李秀宁反手握住李岩的手,眼中的忧色散去。
“我只是有些感慨罢了,但如今,我是你的妻子,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站在你这边。”
“好。”
李岩笑了,那笑容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他将棋盘上的一枚白子拿起,随手丢入棋盒,淡淡地说道。
“河北初定,人心思安。但我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休息了。”
李秀宁闻言,立刻恢复了那个统兵将领的敏锐。
“你要做什么?”
李岩站起身,走到庭院边缘,目光遥遥望向南方,那里是中原腹地,是洛阳的方向。
“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亲率大军,南下,去会一会那位占据洛阳的郑国天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