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将军,喝了吧。”
狱卒把毒酒放在他面前。
萧峥苦笑一声,眼中没有挣扎,也没有不甘,只有一片灰败的沉寂。
他孤注一掷,想要赌一把。
没想到还是输了。
上一世,遇见马匪的时候,他心里只记挂着林青妍,完全没有想起她。
他把她抛下了。
终究是他对不住她。
她也恨了他两世。
萧峥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她说话的声音。
他轻声道:“对不起……”
然后,端起毒酒,一饮而尽。
沈明姝萧峥死讯的时候,正在插花。
听完后,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漠不关心。
她对萧峥最后的一点情谊,已经在上一世他抛下她的那个瞬间,彻底消磨了。
现在剩下的只有恨。
就在这时,一道深沉的钟声自远处传来。
“咚——”
是宫里的钟声。
她猛然回神。
今日并非节令,皇城怎会鸣钟?
外头的侍女匆匆跑进来,脸色煞白,声音都在发颤,“夫人,是宫里传来的丧钟……陛下……驾崩了。”
这一刻,整个京城都仿佛被这声音压住了。
如同史书上无数次记载过的场景。
钟声响起,帝王归去,天下震动。
四皇子原本筹备着与姜鸳的大婚。
但如今,帝王驾崩,百官披麻,国丧在即,喜事自当停罢。
朝中群臣依制辅立新君,太子即位登基,改元新朝。
登基大典不过一日,新帝便下旨——
“姜氏德行端淑,性情恭谨,册为皇后。”
从此,姜鸳不再是世家女子,而是天下之母。
六礼俱备,仪仗如仪。
乃天子大婚。
沈明姝一早便奉旨入内,周围都是宫中的嬷嬷,气氛压抑。
但她如今早已不惧这种场合,眼睛眨巴着跟她说话,“姜鸳姐姐,你紧张吗?”
听到她的声音,姜鸳才回过神。
紧张吗?
自然是紧张的。
让她嫁给五皇子,她是百般不愿的。
可若嫁给四皇子,她竟没有那般抗拒。
不知是因为他是皇上,还是因为……
她始终忘不了,那个苦闷至极的下午,少年跃上墙头,朝她伸手,说要带她走。
景宁元年,新皇赵砚之即位,是为昭景帝。
同年六月,册立皇后姜氏。
七月,封江氏子江浔为镇国公,掌兵要务。
同月,封镇国公夫人沈氏,赐号“护国夫人”,授一品诰命。
新皇登基,江浔仍是内阁首辅,却比之前更忙了一些。
但每日出门之前,还是不忘叮嘱沈明姝一些细碎的琐事。
“昨日那冰酪你贪了两碗,今天莫要再喝了。”
“明日要去宫中谢恩,午睡莫要太久,否则晚上又睡不着了。”
“今天去瞻园的时候记得穿披风,昨日就忘了,回来的时候手都是凉的。”
沈明姝打了个哈欠,她已经习惯每天早上听他叽里咕噜说一阵了,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江浔见她还在迷糊,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听到了吗?否则身体又不舒服了。”
沈明姝一脸乖巧地朝他眨眼,甜声道:“嗯嗯,夫君,我都记住了,你放心吧。”
他不放心。
江浔转头又交代了春杏几句,见她和小棠都听见了,这才出门。
他刚出去,沈明姝便一头栽到床上,又睡了过去。
清和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谁能想到,在外杀伐果决的权臣,每天早上都要在家絮絮叨叨嘱咐夫人少用凉饮。
而且对方还不听………
沈明姝醒来后,去了瞻园。
如今瞻园的学生多了许多。
之前女子们想要读书,只能去承文书院,现在却多了一个选择,可以来瞻园。
不过瞻园的考核要更加严格。
柳如仪一开始并不准备收学生的,之所以这般,是因为她编写的那本新教材,在承文书院没有通过。
张祭酒觉得这些知识对于女子们来说太深奥了。
此时,先皇后在三皇子死后一病不起,很快撒手人寰,柳如仪少了靠山,张祭酒对她的态度比之以往,轻视了许多。
她一气之下,放开瞻园,也开始收女弟子。
不过短短几个月,慕名而来的人,把瞻门口都给堵住了。
这么多人,柳如仪自然是教不过来的,于是,沈明姝也成了瞻园的一位夫子。
姜皇后并未像以往的中宫娘娘那样,一直深居内苑。
她聪慧果断,常协助新帝处理政务。
后来,新帝设“尚女司”,选女子入宫学习文书、律法,辅佐中宫。
姜鸳亲自选人,并任命首位“记言女史”,成了大昭第一位女官。
这是朝廷第一次承认女子也可入仕为官。
虽官职不高,只列九品,却也标志着一条全新的道路被开辟。
江浔从文渊阁回来,进门时,天色刚好落下一抹晚霞。
沈明姝正坐在廊下,翻看学生们交上来的课业,听到脚步声抬头一看。
“夫君!”
她立刻扑过去,整个人挂在他身上,笑得眼角弯弯。
江浔稳稳抱住她。
她将脸埋在他肩窝里蹭了蹭。
两个人用完晚膳,沈明姝躺在床上已经开始犯迷糊,眼睛合上的一瞬,突然想起一件事。
睁开眼,翻身压到江浔身上,黑夜中她的眼睛格外明亮,撒娇般在他耳边问道:“夫君,你喜欢我吗?你说。”
两个人在一起太过顺其自然,她好像还没听过江浔说喜欢她。
江浔低笑出声,手臂收紧几分,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
“嗯,喜欢。”
“特别喜欢。”
沈明姝歪头朝他甜笑,“那你说,我们下辈子还能在一起吗?”
“会的,一定会的。”
他和他的阿姝,会永远在一起。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