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天色蒙蒙亮,定远侯府的门口已经停好了一辆宽敞坚固的马车。
这马车是当初妙妙去南疆时所用的那一辆,车厢内外都重新加固了一遍,足以应对长途跋涉的颠簸。
沈逸南一身劲装,长身玉立。
他正低头,仔细地为趴在自己臂弯里的妙妙整理着脖子上挂着的小布袋:“饿了就吃,别省着。”
这次和去南疆有所不同。
那次除了吃自带的干粮外没机会补充粮食,但这次不同,沿途会经过不少城池,有的是吃的,不需要省。
妙妙点头如捣蒜,紧紧攥着军粮袋:“嗯~~妙妙知道的,吃饱了才有力气吃天灾。”
沈逸南听着这话,嘴角抽了抽。
沈临渊打着哈欠靠在马车旁。
他昨晚半宿没睡,这会儿眼下挂着两团淡淡的青色,懒洋洋地冲妙妙说:“小妙妙,别什么都吃,当心闹肚子。”
沈安砚则是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往妙妙怀里塞了一只小巧的暖手炉。
马车里比去南疆时多了一道小小的身影。
沈安砚安静地坐在角落,怀里抱着一把比他胳膊长不了多少的短剑,小脸紧绷,一副要去上战场的严肃模样。
萧若凝和沈煜尘站在台阶下,为他们送行。
清晨的寒气侵人。
萧若凝的眼眶泛红,挨个替丈夫和孩子们整理着衣领,指尖拂过他们衣襟上的褶皱,千言万语都化作了最简单的叮嘱:“此番南去,万事小心。”
沈逸南重重点头,握了握妻子的手:“芙芙,你放心,我定会将孩子们平安带回来。”
她又看向沈临渊和沈安砚:“渊儿,砚儿,照顾好妹妹,也要照顾好你们自己。”
“知道啦娘,您就放心吧!”沈临渊拍着胸脯保证。
沈煜尘则走上前,将一个册子递给了沈逸南:“父亲,这是我连夜整理的南方各州府的水文地理资料,以及历年来的水患记录,或许能派上用场。”
“好,好儿子。”
沈逸南接过,心里一阵熨帖。
一家人正说着话,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管家匆匆跑进来禀报:“侯爷,公主,睿王殿下和江王殿下他们都来了,说要来给小郡主送行。”
一家人出了府门,果然看见几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不远处。
睿王夫妇、江王夫妇,连带着季语薇和萧玥、萧珩那对龙凤胎,全都来了。
“妙妙!”
季语薇和萧玥两个小姑娘一看到妙妙,就红着眼睛扑了过来,一左一右地抱住了她。
“妙妙,你真的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吗?洪水很可怕的。”季语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萧玥也扁着嘴,小手紧紧抓着妙妙的衣服:“你可不可以不去啊?要是你走了,就没人陪我们玩了。”
萧珩站在一旁,虽然努力想装出小男子汉的模样,但那紧紧抿着的嘴唇,也暴露了他心里的不舍。
妙妙被两个小姐妹抱得差点喘不过气,她拍了拍她们的背,奶声奶气地安慰:“你们不哭呀,妙妙是去办正事,很快就回来啦。”
她从自己的军粮袋里掏了掏,摸出两块糖,一人手里塞了一块。
“给你们吃糖,甜甜的,吃了就不难过了。”
睿王和江王也走上前来,对着沈逸南拱了拱手:“定远侯,此行凶险,万望保重。”
寒暄之后,队伍终于缓缓启动。
马车驶上长街,一家人才发现今日的京城格外热闹,街道两旁竟站满了自发前来送行的百姓。
他们没有高声喧哗,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提着篮子,装着鸡蛋、烙饼,甚至还有人捧着香烛,默默地祈福。
当妙妙从车窗里探出小脑袋时,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善意的欢呼。
“福瑞郡主!”
“小郡主一路平安啊!”
“求小菩萨保佑我大燕,保佑南方的百姓啊!”
“......”
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呼喊,汇聚成一股暖流。
妙妙愣愣地看着那些陌生的面孔,看着他们脸上那种混杂着担忧敬仰的神情。
她的小心脏,忽然被一种陌生的情绪填满了。
酸酸的,涨涨的,却又暖洋洋的。
她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感觉,但她下意识地,朝着那些百姓们,用力地挥了挥自己肉乎乎的小手。
马车行至城门口,又停了下来。
萧若凝和沈煜尘骑马跟到了这里。
“娘亲,大哥。”
妙妙从车窗跳下来,扑进萧若凝的怀里,小脸蛋在娘亲柔软的裙摆上蹭了蹭。
“妙妙,答应娘亲的话,一定要记住。”萧若凝蹲下身,最后一次拥抱了女儿。
沈煜尘也蹲了下来。
他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妹妹的头,温声道:“去吧。”
马车缓缓驶出高大的城门,将京城的繁华与喧嚣都甩在了身后,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离别的愁绪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马车行出城外约莫十里地,官道一侧是茂密的树林。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养神的妙妙忽然睁开了眼睛,笑眯眯地掀开车帘往外看:“大猫来啦~”
沈逸南和沈临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只见路旁的树林里,一道庞大而矫健的黄黑色身影悄无声息地走了出来。
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迈着沉稳而优雅的步子走到了官道上,不远不近地跟在了马车的一侧,金色的兽瞳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一个最忠诚的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