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边怪叫着,一边双脚并拢,猛地朝我这边跳了过来。
这一跳就是一大步,直接跳到我的面前,刹那间,一股恶臭扑面而来,我差点作呕出来。
“妖孽胆敢!”师父此刻已经双手掐诀,咒语颂出,舌尖咬破,吐出一口精血,食指虚空画符,金光四溢。
“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神朝礼,役使雷霆。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内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交彻,五炁腾腾,三火真真。金光速现,覆护真人。急急如律令,三味真火,疾!”
师父咒语落下,食指间突兀的冒出一簇火焰,单手一挥,火焰飞到周婆婆的身体上,瞬间火焰变大,熊熊大火眨眼间就包裹了周婆婆整个人。
“小悦,快走开!”
听见师父的话,我赶忙溜到师父的后面,一手紧紧的捏住他后背的道袍。
周婆婆浑身都被大火焚烧着,嘴里发出一声又一声的低吼,火越烧越烈,怪叫渐渐变成了惨叫,附近的村民听到了动静,赶忙过来看热闹,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就吓了一大跳,村长抖擞着身子,看着正四处打滚的周婆婆,上前问着。
“小道长,这是怎么了?”
师父淡淡道:“没事,起尸了,村长这热闹看不得,赶紧带村民回去,通知各家各户,都把自己家门前的门槛加高三尺,还有,把所有的家畜都关好,小孩童也不要外出了,防止意外。”
一般的走尸,跳起来不过是两尺不到,加到三尺高,便能够防止走尸进屋。
村长哪里敢不答应,忙点头说好,又带着人匆匆回去了,一时间,整个村子都沸腾了。
走尸最畏惧的便是火,何况还是三味真火,师父一出手便拿出了看家的本领,直接祭出了三味真火焚化走尸。
但是情况却有些出乎意料,周婆婆身上的火似乎在这时候渐渐小了下去,直至完全熄灭。
“果然,幕后人一直在监视这里。”师父抬头看向北边。
“呀呀呀……”周婆婆嘴里又发出了怪叫,已经被烧得发焦的身体忽然朝门口蹦去,速度极其的快,仿佛暗中被人牵制了一般。
“哪里跑!”师父举着桃木剑就追了上去,一手捞起了我,将我夹在了腋下,在夜色中穿梭的极快。
我看着两边的房屋在我的视线不停的后退,师父的速度极快,感觉就像是在飞檐走壁,但是那走尸的速度更快,每次师父快追上的时候,总会落后一步。
一直追到村口,眼看已经追上,走尸却突然消失了踪迹。
“奇怪。”师父将我放下,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默念咒语,“道由心学,心假香传。香爇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急急如律令,追迹,疾!”
咒语落下,追踪符自己焚烧成灰,师父合上了双眼,单手掐诀,食指点空。
片刻后,师父才睁开了双眼,但是眉头却一直紧促着。
“怎么了师父?”我问。
“消失了,连气息都消失了,幕后之人道行极高,精通各种术法,修为和我不相上下,若是遇到了,鹿死谁死,犹未可知。”
师父一边道,一边看向远处,视线盯着一棵大树。
大树下有个坟头,坟头周围光秃秃的,寸草不生。
“你说的坟头,便是那个?”
我点点头。
师父道:“那里怨气弥漫,果然有蹊跷,既然走尸是在这里消失的,那便一道过去看。”
“不……”我立马扯着师父的衣角,摇头道:“不要去,我觉得不好。”
不知为何,此刻我的内心极度不安,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仿佛直觉在提醒我,不要去那里,千万不要去。
师父摸了摸我的头,道:“莫怕,有我在,你难道不相信师父的本事?”
说着,牵着我往坟头那便走。
一想到师父的本事,我心里也心安了一些,放松了身子,跟着师父,踏着小碎步走着。
就在我们快走到坟头处的时候,师父却停下了脚步,赶忙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类似玉石之类的东西,二话不说就套在我的脖子上。
我打量着这块玉,像是太极的图案一样,一黑一白两条鱼环绕在一起,各占一半,看起来极为的有灵性。
“这祖传的阴阳血兰玉,我现在传授给你了,虽然你还没修为,驾驭不了这块玉,但是能护你一时的周全。”
许是师父也感受到了坟头的不寻常之处,才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传给我,我握在手心里,细细摩挲,道:“多谢师父。”
“说了多少次了,师徒之间不必言谢。”
“那师父,我们是什么门派?”师父虽然是认了,但是认了这些天,我还不知道师父是哪门哪派的,当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认了
师父笑着,牵着我的手往坟头处正面走去,一边道:“知道道教吗?”
“知道。”
”道教之下也是分门分派的。”师父道:“道教之下,分为茅山道,八卦门,降蛊宗和麻衣派。”
我道:“那我们是茅山道一派吗?”
“不是。”师父笑着,道:“我们是道教主门嫡系一派,以后你就明白了。
正当我们两个人交谈的时候,已经走到了坟头之前。
只见夜色下,坟头的墓碑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的字。
“这个坟墓的碑一直都是这样,没有刻字,也从来没有人来这里祭拜,所以村里人才说这里是废弃的坟墓,只不过很邪门,曾经孕妇路过这个坟头,后来莫名就肚子痛,难产死了,村里老一辈人说是被鬼投胎了。”
师父点点头,伸手摸了摸了墓碑,然后又立马缩回来,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道:“这下面埋葬了无数的冤魂,怪不得这里怨气冲天,而且行人容易撞邪,只是……幕后之人,打这些冤魂的主意做什么。”
我们俩人对着坟头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
白雾悄无声息的,越来越多,仿佛要将我们包围。
师父这才发现这白雾有蹊跷,赶忙拉紧我的手,道:“小悦,你刚才的预感是对的,我们不该来这里的,中计了。”
听师父这般说,我心里一下子就揪紧了起来。
“也怪我大意了。”师父喃喃道:“很明显就是幕后之人算计好的,好一个请君入瓮。”
就在师父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的手忽然一轻,师父就这样消失不见。
师父!
我连续叫了几声,静悄悄的一片,连鱼虫呢喃的声音都没有了,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我。
大树消失不见。
坟头消失不见。
什么都看不着了。
只剩下我一个人,独立在这个空间里。
孤零零的。
此时此刻,我的心跳动的无比的快,未知的恐惧感紧紧的包裹着我。
我一转身,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十指。
无边的黑暗向我袭来。
突然之间,我好像被传送到了另一个世界。
视线渐渐亮了起来,有一丝丝的光线出现在我的眼前,内心恐惧开始慢慢的消散。
我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拼命往那昏黄的光亮点跑去。
那光亮越来越近,我内心欢喜无比。
原来,那光亮是一盏路灯发出来的,我认识,是我们家茅厕旁边的路灯,小时候爷爷知道我半夜如厕的时候怕黑,特意在茅厕旁边的路口装了一个小路灯。
现在一想到,我心里顿时一暖。
就在这时候,远处滚动而来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一蹦一跳的,一直滚跳到我的脚边。
我定睛一看,是一只皮球,红色的皮球。
犹记得,小时候爷爷给我买过一个皮球,就是红色的,只不过因为和王哥争抢打闹的时候,把皮球给踢破了。
此刻看到这个皮球,我格外觉得亲切,也没多想什么,就将之抱在了怀里。
拍着皮球,我往路灯下走。
前面却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身穿红色衣服的人。
我心里又开始揪着起来,紧了紧怀中的皮球,瞪大了眼睛,借着路灯昏黄的灯光,看清了那人……
准确的说,那是一具没有头的尸体,发白腐烂的脖子处不停地爬出蛆虫……
那人浑身红色的牡丹图案嫁衣,脚下穿着红色的鸳鸯戏水绣花鞋,裸露的两只胳膊青紫,似是爬满了尸斑,时不时的还有蠕动的蛆虫啃噬着腐烂的肉,发出“吧唧吧唧”的细微声。
远远地,我这边都可以闻到一股反胃的恶臭……
夜风阴阴吹过,吹起了红色的牡丹嫁衣,女人缓缓得伸出了她的手,只见她十指尖锐狭长,上面涂满了红色蔻丹,一手捏着红色的喜帕子,随风飘荡,另一只手则向我招了招……
似有若无的,我耳边反反复复地回响着一句话:
还我头来,还我头来,还我头来……
我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吓得瑟瑟发抖,拔腿就跑,但是四周黑漆漆的一片,我逃无可逃,那声音却一直追着我,一直一直重复那句话:还我的头来……
惊恐万分中,我再也管不了其他,一边没命的跑,一边死死的抱着皮球。
忽然感觉自己的手怎么粘粘糊糊的,低头一看……
黑乎乎一片中,我隐约的看到,怀里抱着的皮球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人头,一个女人的头。
血肉模糊、爬满了蛆虫的腐烂头,那惨不忍睹的一张脸,此刻竟正对着我挽起了一抹诡秘的笑容……
而这一抹笑,我无比的熟悉,正是阿红的笑……
那个死在床上的阿红。
满床的血……
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尖叫出来,立即把头颅扔到地上,摔得稀巴烂。
黑色粘稠物和白色的脑浆混合在一起,蛆虫蜂拥而上,疯狂地吸取着脑浆。
但是那一阵阵笑声,却依旧回响在这个朦胧的夜色之中……
我只觉得我的世界一阵天旋地转,脑袋一沉,整个人向后倒去。
眼皮子无力的合上。
无边的黑暗和恐惧侵蚀了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
一睁开眼,昏黄的灯光格外刺眼。
我正好好的躺在路灯之下。
周围依旧静悄悄的,全世界依旧只有我一个人。
师父。
你在哪里。
我张开用有些哑涩的嘴巴,叫了几声,没人回应我。
这时,一阵锣鼓声忽然悠悠地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滴滴答答的唢呐声,喇叭声……
我心里一喜,是不是有人路过这里。
那样就可以带我出去了。
心里如是想着,赶忙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路灯不远处的三岔路口上,诡秘地出现了一个花轿。
那花轿有八个人在抬着,抬花轿的八个男人身穿红色的衣裳,扎着发髻,个个眼神空洞无神,且面色灰土,没有任何的血色,胸前写着一个大大的“冥”字。
花轿的两旁,有两个人一左一右举着牌子,那牌子同样是写着一个“冥”字。
八个轿夫抬着花轿一摇一晃的往前走,轿子后,跟着锣鼓手和唢呐手,他们个个身着统一的红色衣裳,不停地吹拉弹奏,只是眼神空洞,加上面无血色,让人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看到这里,我算是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或许就是传言中说的……冥婚队伍。
听人说,深夜的时候走在三岔路口,容易撞见鬼新娘的冥婚队伍,若是遇上了,则赶紧要回避,否则就回被鬼新娘招去。
我此刻忍不住想要叫出来,但是却不敢叫出声,拼命捂着自己的嘴巴,憋得满脸通红,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冥婚队伍,牙齿都在上下打颤,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盯上了。
花轿子在三岔路口停了下来。
围着那路灯顺时针绕了三圈,又逆时针绕了三圈,然后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
一阵大风吹过。
撩起了花轿的窗帘子,里面的人一览无余。
我瞪大眼,只见里面赫然端坐着一个身穿红色牡丹图案嫁衣的新娘子,她俏皮地将红盖头揭下,露出了一张倾城绝色的容颜。
借着风吹起帘子的那一刻,我看清楚了她的模样,媚眼如丝,柳眉黛色,一双凤眸勾魂摄魄,瑶鼻如玉,朱唇微微勾起一抹弧度,不过是一瞬间,便是惊鸿一瞥,妖冶无极,祸水天下。
好美。
我在心里不由得感叹一声。
但是下一刻,仔细一想,猛地觉得不对劲。
那个新娘子,有问题。
为什么我觉得那个鬼新娘,那么的熟悉。
忽然之间,阿红的脸庞在我的脑海中一晃而过,头皮一阵发麻。
阿红生前就喜欢对着镜子画着红妆,村里的汉子有时候也会故意路过我家门前,目的就是为了看阿红一眼,不得不承认,阿红真的长得很漂亮,起码是我目前见过最漂亮的女人。
只是我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想这些。
因为此刻,花轿已经停了下来,仿佛已经知道了我的存在,轿夫将轿子门对准了我,轻轻压下轿子。
只见其中一个鬼轿夫掀开了轿门帘一角,里面伸出一只五指涂着红色蔻丹的手。
然后,那鬼新娘探出了头,穿着红色鸳鸯戏水绣花鞋缓缓的飘了出来。
阿红朝着我这边缓缓飘了过来,美眸生辉,朱唇轻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