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表情说明了一切,我微抿了抿嘴唇,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天那个女子的话。
房子理所当然的被收回,我们一下子失去了家,不过因为长时间在医院倒也不用担心住哪里。
随便靠在椅子上,一夜也就很快过去了。
虽然可能第二天起来会浑身酸痛。
睡得迷迷糊糊中,我仿佛看见了母亲在对我微笑。
猛的一睁眼,床,上原本该好好躺着的人儿,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妈?”我小声的叫道,四周找了找。
“爸,你看到妈了吗?”我摇醒了父亲,“厕所里我刚刚看了,也没有。”
突然心头涌上股不详的预感,妈会跑哪儿去呢?
“怎么,你妈不见了?”父亲一个激灵从椅子上蹦了起来。
问了门外的护士,都说没有看见,桌子上一封信引起了我们的注意,颤颤巍巍下,我打开了信纸。
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
后面的话无非就是对我们一些恋恋不舍的交代。
任谁看都是在交代着遗言。
我的脸瞬间发白,僵硬的转头看向旁边的父亲。
“爸,你说妈她不会干?”
“当然不会!”
父亲激烈的说道。
天台上,母亲一个人穿着单薄的病号服,坐在天台的边缘,风轻轻的拂过,她似乎随时都要跟着去了。
如我们所料,她果然在这儿。
“妈,外面风大,我们回去吧——”我扯着嗓子大喊道,身体一步步偷偷靠近着。
“别过来!”
“百棠,你在干什么啊!”父亲痛心疾首的说着。
“我不能再拖累你们了,我的病是治不好的,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现在死去来得痛快!”
母亲显得格外决然,对于她来说,是事实。
“不要,妈,你别做傻事,我有钱,我能治好你的病。”
母亲笑了,摇着头,眼睛无神的望着高楼的下面。
“你相信我,我有办法的,你要是现在死了才是辜负我和爸所做的一切。你要是跳,我立马也跟着下去!拜托,拜托你下来好不好?”
伸出一只手,我和母亲的距离很近却又很远。
父亲亦然,母亲犹豫再三,没有动作。
我急红眼睛,几步跨到天台上,脚一个哆嗦。
“仙雅!快下去!”
母亲圆瞪着杏眼,快速把我拉了下去。
一把把母亲拥入怀中,我们三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母亲喃喃道。
“别在做这样的事了行么?”
含泪,我祈求的望着母亲,我不敢想象若是晚了一分,我就会永远失去她。
“嗯!”重重的答应着。
平安回到病房里,我和父亲才算松了口气,一夜未眠。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也是万万不能的。
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和父亲都24小时轮流看守着母亲。生怕再出现点什么事情来。
“爸,他们真的会给钱吗?”漆黑的小巷子里,我紧紧的抓着父亲的袖子,小声道。
“这是我好不容易才问到的地方,放心。”
安抚性的拍了拍我的手,父亲表现的很平静,只是头上微薄的细汗出卖了他的紧张,第一次,也是难免。
“要不你回去吧,我都说了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摇着头,“我也要做!”
有四个字叫别有洞天,在巷子的深处,原本的寂静消失不见,周围更多的是叫卖声或者各式各样我没有接触过的‘行话’。
他们并不是像小商小贩似的卖东西,他们拿出来的,多是一些器官,鲜血,或者象牙等保护类动物的尸体。
总之,每一样都触及法律二字。
很难想象在这儿居然有着这么一个地方。
我和父亲的到来引起了周围不少注意,毕竟我们看起来完全格格不入。
丝毫不像买的起的,那么就是来卖的了。
我和父亲此行的目的就是卖,卖血。
如果可以,器官我们也不是没有想过。
为了钱,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呵呵,有些人就是用命去换钱也在所不惜不是吗?
深深凝望着前面不短的队伍,我咽了口口水,抓着父亲的手有些发白。
别怕,别怕!
一次又一次的对自己说道。内心的焦灼感却越来越强烈。
我们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是父亲能想到了最好的一条路。
“下一个——”
男子粗壮的声音响起,我和父亲相互依偎着坐在了凳子上。
“她成年了吗?”眉头一挑,手上的针摇摇晃晃的指着我,他问道。口气很是不耐烦。
“成了,成了,今年19岁了呢。”父亲连忙回答道。
我拼命点着头,就差没有把身份证拿出来了。
“知道什么血型吗?”
“o型吧,我和她妈都是o型。”
按照市场价,400毫升的血是350块,我和父亲商量好的是一人800。
可能多了点,但……
冰冷的针头刺进我的皮肤,轻微的刺痛使我眯起了眼睛。
鲜红的血液一点点通过管子留进了一个白色透明的袋子里。
血其实不是那种鲜红色,而是暗红,还带着点黑色的那种。
给人妖艳的美感。
慢慢的我开始感觉到了眩晕,世界也模糊了起来。
耳边是父亲担忧的声音,
“仙雅,没事吧?”
我努力给予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接着失去了意识。
黑暗,那是我第一次感觉离死亡那么的近,有时回想起来不如那时候就死了的好。
幽幽醒来,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手边的血袋已经装置的满满的。
那个抽血的男人似笑非笑的望着我,就仿佛得知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爸,你还好吧?”
说着,手自然的搭上了旁边躺着的父亲,他的脸色看上去苍白。
他下意识的一抬,打掉了我的手。我愣了一下,“怎么了?”
他没有多言,只是闭上了双眼,不知在想些什么。我虽不解,就只当他是虚落想休息,没有深究。
恢复了点后,父亲接过了男子拿的钱,1600,比想象中的要多,男子说多的就当做是他看戏的钱好了。
看戏?
“爸,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有气无力的问道,从刚刚我就注意到父亲的不对劲,他有意不让我靠近他,准确点说接触他。
“没有。”他回答的很快速,走了几步后,转头,眼睛里带着些许悲伤。
“仙雅……”他叫着我的名字,“嗯?”“仙雅?”连续几遍,他叫着我的名字,“我在。”
“你永远都是我的宝贝女儿。”
他笑了,笑得很无助。就仿佛我不是他的女儿般。
“我知道。”我不明所以。
我知道我一直都是他的宝贝,他对我从来都是捧在手心里的疼。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举。
两个o型的父母,怎么生的出来一个ab型的女儿?
按照医学的说法,只能说明他们不是亲生的。
可明明他们在一起生活了数十年,他们是彼此最为亲密的一种存在。
抽完血的我还很虚,步子若有若无的轻飘飘的踩在地面上。
仿佛下一秒就要与地面来个静距离的接触。
抽血的钱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我当然考虑过再去,但怎么也要修养几天才行。
“你好,我是看到门口有的牌子过来的。”
“你想应聘什么?”餐馆大妈磕着瓜子,上下打量了我一眼。
“洗碗工……”
“叫什么名字?”
心情有些雀跃,听她的话来说,有戏。
“程仙雅。”
不说名字还好,一说名字,只见她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变化。
手上的瓜子一放,“我们这份工作可能你干不了。”
一听这话,我有点急了,“为什么?我很会洗碗的,速度特别快,洗得还干净。”
“门在那里。”她不做理会,换了个电视台,依旧津津有味的看着。
无奈下,我垂头丧气的走了出去。
明明街上的店铺很多,偏偏却没有一处愿意招我。
突然,一堆脏水溅起,淋湿了我白色的衬衫。
“啊?!”意外之下我叫出了声。
而始作俑者早就扬长去之,只留下一个漂亮的车尾巴。就跟在笑我似的。
我就跟个猴子任人观赏。
人要是倒霉就是这样,喝口水都塞牙。
“烦死了!”
有力一踢前面的易拉罐,我负气鼓起了两边的腮帮子。
可能是用力过猛,脑袋发懵,身体不由自主的倾斜。
一个四十到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我。
“小姐,你没事吧?”
他长得慈眉善目,活脱脱就是个邻家大叔。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下意识的反应,才会让我掉进了他的话里。
所谓人不可貌相,就是他长得再像个好人,他也不能说是个好人。
使劲摇晃了下脑袋,我勉强道,“没事。”
对陌生人的碰触,内心是拒绝的,所以我悄然无息的撇开了他的手。拉开了点距离。
“你好,可能冒昧了,我叫做王石,是一名星探。”
“星探?”
我迷茫的看着他。
这两个字似乎多在电视上出现。
“是的,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他在口袋里一阵摸索,掏出了一张白色名片,我顺手接了过来。
上面用金色写了几个大字,星月娱乐,王石。
上面没有过多的介绍,回忆了一下我发现自己貌似没有听过这么个名字。
转念一想,我没有听过的也多,所以不足为奇。
“冒昧问一句你有没有考虑进娱乐圈的想法?”
他开门见山道。
“我吗?”手指向自己,我有些不可思议。
对应我的名字,我确实也有着一副飘然若仙的美貌。这也是我为什么在班级里没有人缘的原因之一。
“是的,无论从样貌气质上来看,你都非常符合我们公司需要的,相信假以时日你一定会红。”自信满满的口气仿佛他在说的即是未来。
“我…我恐怕不行吧。”摆了摆手,说着我便想离开。动作慌慌张张,显得有些无措。
我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居然能成为电视上那闪光的人儿。太梦幻了。
“等等!我们公司的福利很不错的,不如我们坐下来喝杯东西,再仔细说说。”
他似乎早有意料,反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力道不轻不重。
听到福利两个字,我前行的脚步一顿,鬼使神差的我跟着他到了一家附近的咖啡厅。
他选了一家略为高档的地方,华丽的装修让我不禁望而止步。
厕所里,我不得不承认我被诱惑到了,他开出的那些天价的酬劳让我实在心动不已。有了那些钱,母亲的病也就有钱治了,家里的危机迎刃而解。对于我来说百利而无一害。
“要不然我就先试试?”我试探道。
内心的天秤早已倾向到一边。
“预祝我们合作愉快。”如同变魔法般,他从随身的文件包里拿出一份准备好的合同,摆在我的面前。
“既然如此,不然我们就先把合同给签了吧,对你对我都是一种保障。”
笔已经拿好,保持着一个递给我的姿势。
“我有一个问题,我能不能先预支点工资,你放心我不会跑,只是我妈妈病了,急需用钱。”
他坦然一笑,“当然。”
左右把合同来回仔细阅读了几遍,我在尾处签上了名字。
他见了,默默收起了合同,笑容更加深了。
“那我们现在就去公司吧,我身上也没有那么多现金,你也正好开始‘工作’。”工作两个字意味深长,可惜单纯的我没有听出不同。
他开车,我坐在后座,风景一闪而过。
车子缓缓的在一处荒无人烟的地方停靠下来。人不多,车倒是五花八门。
“这儿是?”
我下意识开口问道,陌生的环境带给我一种恐慌感。
“进去你就知道了。”
心头突然涌起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家里还有事,要不然我就先回去吧,下次,下次再来。”
怎么看这儿也不像个娱乐公司的模样,我意识到,匆匆想逃。
他长臂一伸拦住了我的去路,“来都来了,何必着急走呢?是吧。”嘴角一勾,他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或者说渗人。
“救!”后面几个字都还没有喊出来,口鼻就被他的大手死死的捂住了,周围没有人来救我。
脚跟与地面摩擦,留下了两条深深的痕迹,耳边传来声音。
“安静点。”
他车门熟路的往后门去,我的挣扎扭动在他的眼里不堪一击,脑中已经上演了不知多少遍可怕的结果。
设想了千万逃走的方法,可男人与女人的力气根本不成正比,我在他的面前就跟玩似的。
长长的指甲狠狠的朝他手臂上抓了一圈,漫出血来,他吃痛了低声咒骂了一句,手一甩,我就被丢到了地上。
“啊!”
不由得惊呼,我揉着手,环顾四周。除我和他外还有几个壮汉以及一个风韵犹存的女子。
她摇着折扇,缓缓向我走来,挑起我的下巴。
“这次货色不错嘛。”评价商品般,她道,眉宇间都是对我的满意之色。
呵呵,真不知是喜是悲。
“必须的,十有八九还是个雏,价格至少这个数!”
男人摩擦着下巴,朝女子手比了一个三的数字。
女子噗嗤一笑,站了起来。“你开玩笑吧,我这头牌不过也才这个价位,她?”
他们的对话让我感觉到了羞耻,我就跟没穿衣服似的,在他们的打量下,两个人对我指手画脚。
电视剧从小都看过,他们在干什么,就是没有那么清楚,猜得也差不多。
“他凭什么卖我,我告诉你们最好感觉把我放了,不然我爸见不到我会去报警的!”
组织了一下语言,我装模作样的道。说的信誓旦旦,只是难免缺点底气。
几人一听,皆是无所谓,男子顺势从包里拿出了当初的合同。
“小朋友,你看清楚,你自己签的合同不是吗?”
我的名字霍然出现在上面,然而合同的内容却全然不一样。
我不敢置信的看着,“不可能,怎么会?!”
上面的内容俨然变成了一份卖身契。
原理很简单,他只要用一种可以擦掉的笔,稍加涂改,一切就变了。
我失身的跌坐在地上。
“怎么不会,上面白纸黑字的写着,你可不能反悔。”
眼睛一亮,我就要去抢他手里的东西,打算毁掉,但他手一抬,我即扑了个空。顺便摔了个狗吃,屎。
他一阵恼火,对着我的腹部就是一脚,冷汗不停的流,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了个位置。
痛!
“别动手,等下她身上有伤,我怎么卖?”
女子嫌弃的撇了眼,掀开衣服看了眼。
触及之处,已然青紫一片。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呵呵,忘记了。”
男子显然对女子是畏惧的,挠着头笑道。
“小姑娘,我们青楼可不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记住,进来了,就别妄想出去。”
说着,她一把抓起了我的头发,头皮传来的不适感使我发出了呻吟,“叫个人好好调,教下她。”
说完我又被重新丢回了原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