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我克制着未尽的睡意,掀开帐篷,满怀期待地迎接沙漠的日出。天微微泛蓝,有些亮了,但是有云。趁大家都还没起,我赶紧去解决了一下生理问题。回到营地时,林与风正从帐篷里出来。
“有日出吗?”
我摇摇头。
他并不甘心,带着单反爬上了沙丘。
简单洗漱完,我搬来一个大半截腿都埋进了沙里的折叠凳,慢条斯理地梳起头发。忽然,头顶感到些许凉意,我一惊,抬头见水滴从空中飘落。
我无奈躲回帐篷,看雨哗哗地下。
“沙漠竟然下雨了!”隔壁帐篷一角被人拉开,露出姚丽的脑袋。
“说明我们运气好,别人想看还看不到呢。”张晓光笑嘻嘻地说。
另一边,刘家的帐篷里也有了说话声。赵靖的帐篷离得远,还没有什么动静。
林与风回来时,不仅T恤湿透,脸上也布满了水珠。他站在雨中,目光逡巡一圈,脸色比遇到气流颠簸时还要苍白。
“你怎么了?”
“他死了。”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姚丽惊呼:“谁死了?”
刘大伟刚上完厕所回来,一脸茫然,“出什么事了?”
“赵靖死了。”林与风冷静了许多,他指着小湖的方向,“我去那边拍照,看见了赵靖,他的胸口,插着一把刀。”
淅淅沥沥的雨里,一行人心事重重地走到赵靖的帐篷前,刘大伟率先掀开篷布,除了铺在地上的防潮垫和卷成一团的睡袋,里面别无他物。
张晓光凑上前,嘀咕了一句:“真没人啊。”
“啥子都没有,去湖那边看看吧。”刘大伟脸色沉沉。
“咦?”张晓光抖了抖睡袋,掉出一个白色药瓶,他捡了起来,“盐酸地芬尼多片,什么玩意?”
“没得说明?”刘大伟问。
张晓光摇头。
我勉强保持着不动声色,冷汗却浸湿了后背。
“这是凶手留下的吗?”姚丽探着头问。
“不知道,没准是赵靖自己的。”张晓光转向林与风,“走吧,去湖边。”
林与风带路,刘家三口紧随其后。姚丽紧紧拉着张晓光的手,我走在最后。我们路过湖边,又前行了几百米,爬上林与风说的沙丘,再慢慢下到背坡,一个蓄着液体的人形浅坑出现在视野中。
林与风停下脚步,双脚仿佛被钉进了地里。
“这什么都没有啊。”张晓光一头雾水,“你不会耍我们吧?”
“可那个坑……”姚丽拉着张晓光走近了一点,“血!是血!”
坑里,雨水泥水与血水混在一起,呈现出诡异的色调。顺着背坡往下,一串脚印在雨水的冲刷下变得越来越模糊。
如果不是林与风相机里的照片,我宁愿相信,赵靖只是失踪了。
回到营地,我们分了食物,每人两瓶矿泉水,一袋吐司,一瓶牛奶。原本,吃过早餐我们就该走了。
“凶手拿走了车钥匙。”刘大伟陈述着残酷的事实,“他想困住我们。”
“打不通,还是打不通。”砰的一声,姚丽把手机甩出老远,“不是说没信号也能打110吗?”
“理论上可以。但是,在沙漠腹地,基站完全覆盖不到。”林与风说。
张晓光捡回手机,对姚丽说:“我们不能在这等死!”
“对!我记得刚坐上越野车的时候是有信号的,只要往沙漠边缘走,就肯定能打通报警电话!”
“越野车开了两个多小时。”我默默算了一下距离,“我们走不出去的。”
林与风继续给他们泼冷水,“按照60公里的时速计算,越野车至少行驶了120公里。而在沙漠中,人的步行时速只有3公里。”
“4、40个小时?”姚丽一惊,“这得走两天啊。不过,也不是非得走到沙漠边缘,也许中途就有信号了。”
“没有向导,甚至没有太阳,很容易迷路。”
我按下手表的启动按钮,在嘀的一声轻响后,点击6点下方的compass,指针转动起来,我却犹豫了。
“九点半了。”我抬起头, “按照计划,我们会在十一点到沙漠边缘换车。如果一直等不到我们,旅行社应该会派车来找。”
“不如就在这里等着吧。”刘大伟看着妻儿,叹了口气。
姚丽拧着眉头,问出了众人心中的疑虑,“为什么是我们?”
我心头一颤。凶手杀死最熟悉地形的赵靖,只是为了困住我们吗?但我们这些人,此前并不认识,总不至于是变态随机作案吧?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空气静默片刻,林与风开口:“凶手应该就在附近。”
“也有可能,凶手在我们之中。”张晓光说。
“尸体消失,线索也断了。”
“在你之后回到营地的人是谁?”
“刘大伟。”
“你们什么意思?”刘大伟脸上的肉微微抖动着,“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
“我知道了!凶手一直在观察我们,他看见林与风靠近了抛尸地,所以跟上去,伺机毁尸灭迹。”姚丽煞有介事地分析。
“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刘浩天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说:“我看过好多警察抓坏人的电视。”
张晓光点点头:“有点道理。”
林与风笑:“如果是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们赵靖死了?再大费周章地藏起尸体?”
“那谁知道,杀人犯的心理总是异于常人的。”刘大伟杠了一句。
雨渐渐停了。
人们的说话声里充斥着猜疑、试探,我听得心烦意乱,便走出了帐篷。不远处的越野车像一头沉默的野兽,蹲守在茫茫大漠中,我走到车旁,发现折叠桌上的纸箱里空空如也,赵靖的那份早餐不见了。我想笑又想哭,多出的两瓶水是不够分的,有人捷足先登也在意料之中。
凶手会是谁呢?
我转身,望着背靠沙丘、一字排开的五顶帐篷,从左往右依次住着,赵靖、林与风、我、张晓光与姚丽、刘大伟一家。而小湖和铁皮围挡,在赵靖帐篷的左侧,越野车则停在赵靖帐篷的前方。
“江乘月。”
林与风换了件短袖白衬衫,皎如玉树,立于黄沙。
我抛开繁杂的思绪,问:“有事吗?”
“你知道那瓶药是什么。”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我瞬间戒备起来。
“盐酸什么片?我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林与风稍稍走近我,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我的心也莫名颤了一下,不知是紧张,还是其他。
我为什么不告诉其他人?因为我对睫毛长长的男生没有抵抗力?不对!是因为我不知道除了林与风,是否还有其他人晕车,如果有,刘家三人一起,姚丽张晓光两人一起,难保不会互相包庇。
林与风见我沉默,轻轻笑了笑:“晕车药是凶手留下的。或是无意,或是有意。”
“你觉得谁是凶手?”我问林与风。
“在八人之中。”
我登时无语,说了等于没说。林与风盯着赵靖的帐篷,不知在想些什么。我看了下手表,12点了。
“江乘月,你们快过来!”
听见姚丽叫我,我有些纳闷地朝他们走去,林与风也跟了上来。刚走到我的帐篷门口,姚丽突然凑过来抓住我的胳膊,我正要问她干什么,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我回过头。林与风捂着后颈跌坐在沙地里,而张晓光的手上,拿着一把瘸了腿的折叠凳。
他埋伏在我的帐篷里!
我既惊且怒:“你疯了吗?”
张晓光扔掉折叠凳,掸掸手,道:“我可是干了件大好事。”
姚丽松开我,挽过张晓光的胳膊,笑着说:“我老公就是厉害。”
“姐姐,那个哥哥是坏人。”刘浩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我旁边,献宝似的递来一本书,“你看!”
盐酸地芬尼多片几个字赫然映入眼帘。我心里一咯噔:“究竟怎么回事?”
“刘浩天翻出一本探险书,里面提到了晕车药,说巧也巧,林与风整理行李的时候,我见到他包里有晕车贴。”张晓光看向林与风,挑了挑眉,道:“怎么样,没冤枉你吧?”
林与风擦了把鼻血,没说话。
“林与风晕车,不代表他就是凶手吧。”我审视着张晓光。
“你还记得林筱雅吗?”
我浑身一颤,几乎站立不住。
“看来我猜的没错,凶手就是林筱雅的哥哥。”
三年前,林筱雅被困于那片荒凉戈壁。
“乘月,我好期待青甘大环线啊!”
“你要和家人去云南?我哥也去不成,算了算了,我自己去。”
“乘月,我刚去了茶卡,简直是人间仙境,你不来铁定亏了!”
“我在去敦煌的路上,十点应该能到,这边信号太差了,先挂了啊。”
自那之后,我再没能打通筱雅的电话。
“你们是那两辆车上的人?”我目光如刀。
“你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林筱雅又不是我害死的。”张晓光摸了摸鼻子,拉着姚丽坐进帐篷。
“当年的新闻我记得,和林筱雅约好的同学临时改变计划,于是她一个人去了敦煌。那个同学,就是你吧?说到底,我们都是无心之失。”陈淑善走过来拉儿子的手,“跟妈妈回去。”
“是啊,谁能预料到后面发生的事。”姚丽颇有些忿忿不平。
“你们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猜出林与风晕车那会,我就想到了林筱雅。一问,刘大哥他们也是那天晚上去的敦煌。”张晓光说着,脸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神情。
“那天晚上……2016年7月9号。”我念出那个镌刻在记忆深处的日子,任凭泪水肆意。
“今天是2019年7月9号!”刘浩天叫道。
“哎呀还真是!”张晓光一拍大腿,道:“果然是替林筱雅报复我们。”
“你们为什么会来露营?”
“微博转发中了奖,不去白不去啊,结果是个圈套。”姚丽后悔不迭,“早知道就不来了。”
“我们家也是中奖,看来凶手早就买好了旅游票,等着我们上钩呢。”刘大伟的声音传来。
“他为什么杀了司机而不杀我们?”
“凶手变态啊!他想让我们感受绝望,就像林筱雅一样。”张晓光揣摩着凶手的心理活动,故意压低了声音,“然后在我们最绝望的时候,给我们致命一击。”
“接下来怎么办?”姚丽问。
“等救援呗,旅行社也该发现我们失联了。”
“他呢?”刘大伟指着还没缓过来的林与风。
“哦对,不能让他跑了。”张晓光跳起来,跑去越野车底下翻腾了一会,找到几条捆东西的绳子。
“刘大哥,来搭把手。”
“我不是凶手,也不认识你们说的林筱雅。”林与风静静地看着两人。
张晓光和刘大伟并不搭理他。林与风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被敲了一棍 ,唯有为人鱼肉。
林与风被捆,大家紧绷的心弦松了不少,纷纷拿出自带的零食享用午餐。我翻出一盒自热火锅,没有半点胃口。
“你真的不认识林筱雅?”
“不认识。”林与风神色平静,不似作伪。
“筱雅的哥哥……”我惊坐而起,冲到林与风面前,伸手解开他的扣子。
“你干什么?”林与风耳尖泛起淡淡的红,无奈手脚被缚,动弹不得,只能任我扒开衬衫的领口。
望着林与风白洁如玉的胸膛,我莫名松了口气。
“怎么了?”
“筱雅的哥哥胸上有块胎记。”我补充了一句,“筱雅告诉我的。”
“她哥哥,今年多大?”
“二十六七吧,大她一两岁的样子。”
林与风皱起眉思索着什么。
我忽然想到,张晓光看起来也是这个年纪,而林筱雅的事是张晓光最先提出的……再或者,真正的筱雅哥哥一直躲在暗处,林与风是他用来麻痹我们的替罪羊?
“江乘月。”
“啊?”我一抬头,正对上林与风漆黑如墨的眸子。
“小心点,可能还会出事。”
茫茫大漠,风雨初歇。失去自由的林与风坐在被浸湿的沙地上,鼻血未干,领口散乱,衣裤都沾染了污渍,却不见丝毫惊慌,倒是有几分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气度。
“要不,我帮你解开绳子?”我低声问。
“不行。”
我伸出的手尴尬地停在了半空。
“我是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也是他们所知的唯一一个晕车的人,而你,是林筱雅的同学。”林与风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接着说:“你若私自放了我,他们必会认为,我们是一伙的。”
“那你坚持得住吗?”我指了指后脑勺。
“还行,已经不晕了。”
“我帮你拿瓶水吧。”算是答谢他在飞机上帮我端餐盒,我心道。
我把林与风的包拿了过来,取出一瓶矿泉水,蹲下身子喂他。不觉间,我的目光顺着林与风因吞咽而轻轻颤动的喉结下移,没想到他看着瘦,胸肌还是有的……
“美色误人哟!”
身后响起张晓光阴阳怪气的声音,我手一抖,差点呛着林与风。“你说什么?”我扭过头,瞪着张晓光。
“啧啧啧。”张晓光走近林与风,踱着步绕了一圈,摇了摇头:“他都这样了,你还下得去手啊?”
我把矿泉水瓶插进地里,站起来,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说:“首先,猥琐的人才会联想龌龊的事。其次,林筱雅哥哥的胸口有一块胎记,林与风没有。”
张晓光看看林与风,又看看我,目光充满怀疑。
5
为证清白,所有人都拿出了身份证,看上去没有任何问题。林与风和林筱雅都是西安人,但是,林与风和林筱雅同年,且胸口没有胎记。我的话他们将信将疑,最终各退一步——林与风暂时释放但需接受监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这片沙漠依然只有我们七人和一辆不能动的越野车。我时刻幻想着,一辆车开进我的视野里,救我于这看不到尽头的荒漠之中。
当年,筱雅也如此渴望过吧。从渴望到失望,再从希望到绝望。
“怎么还没有人来救我们?要不出去看看?”姚丽坐不住了。
张晓光不同意。
“那你就待在营地等死吧!”姚丽丢出这句话,气呼呼地拿上挎包往营地的右侧走,那是车驶进来的方向。
“你回来!”
姚丽理都不理,反倒走得更快了。
我看着姚丽踩下的脚印一路绵延,直到拐过一个弯,消失了。
“你不去追她?”
“她走不了多远。”张晓光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水。
我戳开牛奶盒,小口小口地喝着。刚刚清点了一下,我只剩一瓶半的矿泉水了,好在酸奶带得多,还有三杯。饼干面包之类的维持三四天都没有问题。
水才是最头疼的。对了!我一拍脑门,赶紧把包里空着的的大号水杯找了出来,做贼似地朝折叠桌走去。万幸,桶装水还剩小半。虽然是用来洗漱的自来水,但聊胜于无。
放好水杯,我拿出了中午没吃的那盒自热火锅。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辣油的香味飘了很远,我吞了吞口水,开始大快朵颐。美食是可以治愈人的,即便在死亡的阴影之下。
沙漠里,时间过得很慢。吃饱喝足过后我无事可做,唯有眼巴巴地望着远方,祈祷救援车辆出现。忽然,天空变得黑沉。狂风骤起,一团厚重的黄云裹挟着飞沙越变越大,来势汹汹地向我们迫近,烟尘滚滚,遮天蔽日,如同末日来临。
“快趴下!”
恍惚听见林与风的吼声,我立即趴到地上,身体止不住的战栗。风沙无孔不入,即便我用披巾遮住了整张脸,也阻挡不了沙尘往鼻子、耳朵里蹿。我双目紧闭,屏住呼吸,默默祈求这场风暴早点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风声渐息,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发现帐篷被吹得七零八落。我站起来抖了抖衣服上的沙粒,觉得浑身都疼。
“我靠这沙尘暴也太吓人了。”
“大家都还好吧?”
“死不了,快去捡行李。”
“这帐篷咋办啊?都塌了。”
“看来今晚要以地为席以天为盖了。”
不少东西被吹到了百米开外的地方,大家跑前跑后,累得气喘吁吁,也没能捡全。我抱着怀里的双肩包,为不知所踪的半瓶水感到痛心。
晚风吹来丝丝凉意,探照灯闪着清冷的白光。帐篷塌了,车身一侧成了我们的避风港湾,大家把捡回来的防潮垫和睡袋铺在了地上,充作今晚的床榻。刘家三口人依偎在一起,张晓光挨着他们拉开了和林与风的距离,我抱紧膝盖蜷缩在车尾的暗影里。
天边,乌云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黑色统治了世界。我咬着唇,感觉自己随时都会跌进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林筱雅是怎么死的?”林与风转向我。
我怔愣了好一会,才吐出两个字:“自杀。”
话音刚落,一阵风扬起沙粒迷了我的眼睛。紧接着,女人的哭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涌进我的耳朵。
“呜呜呜……啊啊啊……呜哇哇……”
“你们,听、听到没有?”
“是、是风声吧,别自己吓自己。”
哭声消失的时候,说话声响起了。
“四表靖晏,丽人独行。天道轮回,善恶有报。大漠无星,晨光不至。䬀浏飕飗,乘月归来。哈哈哈哈哈……要破此劫,要破此劫,以人为祭,哈哈哈哈哈……”
那声音尖利刺耳,分不清是男是女,它在沙漠的夜色里迂回百转、飘飘荡荡,显得尤为瘆人。
“这他妈念的什么玩意?”
“我听到了江乘月的名字!还有、还有丽,姚丽,光是我……”
“一句一个人名,赵靖、姚丽、刘浩天、陈淑善……”
“赵靖死了,丽丽到现在还没回来,难道也出事了?这是死亡名单?”张晓光叫了起来,“不,不,我不想死。”
“没有林与风的名字。”
“那句搜什么留的,没得人名。”
“与风飖飏,䬀浏飕飗。”
“啥子?”
“䬀浏飕飗形容风声,它的上一句是与风飖飏。”我在手机便签打下这八个字,一时间心绪翻涌。
“林与风,为什么你和别人不一样?”张晓光问道,语气颇为不善。
“我并不认识林筱雅,或许这就是原因。”林与风的声音有些冷。
“小林原本不是坐这辆车的,没准还真是……”
“不会有冤魂索命吧?”
“放屁!这世上哪来的鬼?”
“没有鬼,不代表没有凶手啊!对了!他说要破此劫,以人为祭,是以他人代替自己……”张晓光的声音戛然而止。
冷风呼啸着,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没想到,夏日的夜竟会这么冷。
张晓光拖着睡垫挪到了对面,刘家夫妇一左一右地护着儿子,我犹豫着要不要离林与风再远一点。
“与风飖飏,䬀浏飕飗曾是我的微博签名。”
我停下挪位的动作,听见林与风继续说:“以前觉得用生僻字很酷。”
“你觉得是巧合吗?”
“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卷入这些事情。”
“我在筱雅的笔记本上,见过这八个字。”
“什么?”林与风似乎很惊讶。
“筱雅对古文向来不感兴趣,我感到奇怪,可她什么都没说。”
林与风沉默了。我从包里翻出充电宝,连上手机,希望尽快熬过漫漫长夜。